夏天的荷塘又开始纠结于一幅水墨的深度

一池浅水蛰伏在山间、旷野

独自葱茏，独自绽放。我们固化

在某种语言桎梏里

内心洞悉到了一片阴凉。物象表面

总想通过反复描摹以抵其境，当然也有人深入

触及到水底的淤泥

赞美它所呈现的生命

并没有因此感激滋养它的恩人

而是恰恰相反

成为其他事物的另一种衬托

和多余。一幅水墨制造的陷阱

它的浓淡、层次感，正在避开词的锋芒

回归到视听以及各路感官

交织的切身感受。初叶与枯荷

淤泥和莲藕，它们之间形成的张力

如何通过一纸水墨

来洞悉。如果一塘浅水

凌架于生命之上

难以领悟到荷的内涵与秘密

我们还可以，用一幅水墨的景深

覆盖四季

草本

匍匐，打消攀附的念头

自己给自己撑伞。在命定的时序

自己安排自己出场

泥土系草本最敬重的神

阳光和雨水

也不可或缺。一棵草能干些什么

天生一双染匠之手，无非是给大地上色

长出天空一样的巨肺；无非是

草枯了随风飘散

还原生命的另一种形态

如果无所事事

如果还有期待，一把火烧了

它们还有来生可许。人如果能活成一棵草

那该多好——不惧生死

不怕冒犯

不怕被人踩踏、流落街头

更没有恩恩怨怨，毋须播种、施肥

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河道上的美人蕉

水线是山城的中轴。穿城的百二河

诸神遗留在人间的一缕炊烟

桥与岸，沿途

在云中挥手致意；天空、楼群

作为一条河流的背影

相互印证、衬托，这座小城的苟且

还有诗与远方。河道摹仿山脊线

水的波纹、云雾和烟霭

摹仿晋人曲水流觞。水在河道

折转腾挪，不停转换身姿，流水塑出了

花园、草圃的形状

这一溜溜的美人蕉，肆无忌惮

不管不顾的样子，一场春天的奔赴

夏天的燃烧

将河道的美感，妆饰、加持

晨练与晚祷的人，正替它画龙点睛呢

美人迟暮，堪与谁比

旁边的流水，只带走灰尘与疲倦

我惊异这遍地还俗的仙子

（作者简介：张泽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居湖北十堰。作品发表于《诗刊》等报刊，获国家、省市级各类诗歌奖项三十余次。长诗《汉于此水》入选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项目。出版诗集《用它的读音去注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