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甫辉散文|墙角的牵牛花
2025-10-18 13:34:00 来源:极目新闻

清晨打扫后院,不经意间抬头,又看见了墙头那一簇野生的牵牛花。它们静静地开着,花朵繁密,像一个个精致的小喇叭,缀在紫青的藤蔓与浅绿的叶片之间。花瓣从边缘的蓝渐渐过渡到根部的白,像是被秋阳轻轻吻过,这儿那儿闪着细碎的光。

望着这些沐浴在晨光中的秋日精灵,我心里泛起一阵欢喜,忍不住凑近,静静地看,思绪也随着那淡淡的光晕,飘回了乡下老家的牵牛花丛中。

老家位于鄂中丘陵地带,屋后有片土坡。童年的我,喜欢到土坡上玩耍,看裸露黄土的深厚,用小手抠挖黄土,用鼻子深吸泥土气息,感受那种粉沙质的泥土在手上摩挲时带来的舒服感觉,抑或是寻找识辨些野花野草。

那是一个初秋九月的清晨,空气凉丝丝的,带着露水的润泽。背起书包准备上学的我,想到离上午第一节课还早,便想寻个地方好好玩玩,我径直走向后坡。到得坡上俯瞰,陡然间,我发现坡上开放出许多蓝色的牵牛花了。它们是那么美丽,花骨朵儿如星星,似眼睛,天蓝天蓝的,喇叭状地在褐青翠绿的藤叶间闪烁,将下面的黄土遮掩。

我开心极了,一段时间没来,没想到在这片地方,竟生息繁衍出一个牵牛花的世界。蹲身端详,花间还沾带露水,润湿潮潮的,几乎将薄巧的花瓣都浸透。我欣赏着,把玩着,太阳这时升得更高了,映照得远近绮丽,牛乳似的晨雾在湾林缭绕飘荡,田野里,稻茬黄乎乎湿漉漉的,排布向天,耳际不断传来雀鸟脆鸣。置身秋晨村庄,想到旁边明艳的牵牛花相伴,我那时简直陶醉了。

那天傍晚吃饭时,我兴奋地向祖母描述起后坡的“艳遇”。祖母听着,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却也不忘提醒我:“这花是好看,可记着,它有股气性,不能入口。不过只要不吃,看看是没妨害的。”她接着说,因为这花形似喇叭,所以乡里人也叫它“喇叭花”。它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勤娘子”——只因它每天凌晨四点光景就准时开花,又勤快又好看,像个不爱睡懒觉的俊俏姑娘。至于“牵牛花”这个学名,祖母说,是因为它开花时节,天上的星星还亮着,正好对着迢迢银河边的牵牛星呢。

知道我对牵牛花感兴趣,那年深秋,细心的祖母将后坡牵牛花种子收集些,次年春将种子浸泡,种在了我家菜园的篱笆边。春夏出苗爬藤,秋天开花,菜园篱笆蔚成蓝色的花墙。那些年许多秋日,祖母在菜园侍弄蔬菜,躬身劳作,我在花墙边快乐玩耍,有时给祖母当小帮手,祖母对我时时呵护,她看我时,满眼的都是慈祥喜爱的目光,难忘牵牛花墙边的美好时光。

长大后书读得多了,才知道牵牛花总是长在墙角、篱边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无需人们悉心照料,只要有一点泥土、几滴雨水,就能倔强而灿烂地活出属于自己的样子。它象征着的,正是一种强大而沉默的生命力。这让我常常想起我的祖母——童年丧父,中年丧夫,命运多舛坎坷,她却一个人咬紧牙关,用瘦弱的肩膀,硬是把几个孩子拉扯成人。待儿女们都成了家,她又把那份深沉的、无私的爱,毫无保留地倾注到我们孙辈身上。我的祖母,她不就是一朵开在人间烟火里,平凡、坚韧,却用尽一生芬芳着我们的牵牛花吗?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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