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与初冬在十一月邂逅。阳光透过疏朗的窗棂,洒下细碎的金辉。窗外,梧桐叶乘着微风起舞,悠悠飘落,铺了一地金色的诗行。我立在窗前的晨光里,伴着藏舞《卓玛》悠扬的旋律,舒展手臂,轻盈地旋身,宛若窗外那起舞的叶。音乐流转间,我舞臂翻转,莲步轻奔,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草原飞翔。抬眼浅笑时,一个转身,将裙摆旋成了一朵美丽的格桑花……
为了奔赴一场诗意的约会,我正细心打磨着这支藏舞的每一个动作。风透着寒意,可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舞衣的后背也被浸湿。这支舞本来是为今年暑假去西藏旅行准备的,后担心高反未能前行,但心里始终有一种遗憾。为了表达对草原的向往,对雪域高原的敬畏,特选了这支舞蹈参加一年一度的诗人年会。
抬眼望去,窗外的梧桐叶仍在风中飘飞,它们明知终将落地,却依旧尽情地飞舞着。我揉了揉曾经扭伤的脚踝,饮了一口温水,重新融入旋律之中。想到年会即将举行,想到又要和众多诗友们在一起诵诗、歌舞、弹琴、吹箫……我就满心欢喜。
喜爱诗歌和舞蹈已经多年了,它们就像两颗种子在血脉里生根、发芽、开花,从未凋谢过。我至今仍不敢说“结果”,因为它们在贫瘠的土地上倔强地生长着,长得并不茂盛,花朵浅淡且细小,偶尔结出的果实也是涩涩的,但我总对自己说:“只要热爱,就有无限美好。”
在我的生命里,诗歌和舞蹈是血脉相连的同胞姐妹。它们相生相伴,充实着我的人生,驱散着内心的迷惘与孤独。多年来,我一边工作,一边写诗、跳舞,时有诗文发表,曾多次登上春晚的舞台,生活过得充实而快乐。对于我来说,参加这样的聚会是刻进骨子里的一种热爱,是生命里无可替代的精神依托。
2023年盛夏,洪湖之畔,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奔赴诗人年会。湖水清碧如镜,荷花正灼灼绽放,近百名诗人齐聚莲藕之乡,吟诗诵诗,在乡村的胸口播下了诗歌的种子。
想到洪湖是革命老区,那一年,我特意选了红色歌曲《绒花》编舞,准备参会。这首歌是电影《小花》的插曲,歌曲在女主角何翠姑跪抬担架上山的剧情处响起,歌颂了农家少女在革命年代里的牺牲与奉献精神,因此舞蹈动作不能太柔,要体现出一种铮铮铁骨的气质。因脚伤未愈,不敢做踮脚等大幅度动作,排练屡屡受阻,甚至有次触动了旧疾,不得不中途休养了多日才得以继续。
经过断断续续的练习,我将整支舞蹈娴熟于心。然而,演出并不顺当,因为舞蹈道具是一条飘逸的红纱巾,多次要脱手凌空飞舞。演出头一天,露天舞台的风很大,丝巾在脱手时很快就被风卷走。我焦急万分,想临时换一支舞,但是在一个人来人往的陌生环境,心根本无法沉浸下来,怎么都难以将一支舞跳完整,只好放弃。那一夜,我辗转难眠。演出当天,风居然小了,内心轻松了许多。演出时,依旧有几次纱巾抛出后被风吹走的境况,我只能临时救场,幸好没出现大的纰漏,仍完整地演绎了整支舞蹈,获得大家热烈的掌声。
如今想来,那场带着小遗憾的演出,恰是我与诗歌年会的美好回忆。
几天前,我看到诗友提前探访年会现场发来的长江观景台照片,似乎感受到江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江面烟波浩渺,远处的帆影、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那滔滔江水卷起一行行波纹,好似在为我们的聚会抒写着一首优美的诗歌。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风中舞蹈,它们奔赴大地,是生命的圆满,而我奔赴这场诗意的相聚,是虔诚的热爱。人生漫漫,在跌跌撞撞中一路走来,诗歌与舞蹈就像良药,治愈着我,熨帖着我,让我能跨越重重阻碍,以一个勇者的姿态去追寻诗意和远方。
(马俊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钟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散文集四部,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作品近百万字,作品在全国、省、市比赛中多次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