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股任性劲儿。昨夜的雨，先是淅淅沥沥，其间还裹挟着若有若无的风之浅吟。万籁俱寂之时，雨势陡然加急，似银瓶乍裂，惊得我从睡梦中骤然苏醒。

突然降临的雨，天空仿若被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笼罩，沉甸甸地压在头顶，更压在心头。若说还有一些生机能穿透这沉闷，那便是每天清晨，我坐在奶奶家那扇宽敞明亮的大窗户旁，就着窗外的景致喝着温热的稀饭，目光则牢牢锁定在对面人家屋檐下的那一对燕子。在它们灵动的身姿里，我似乎寻得了生命的蓬勃活力。

那是两只极为俊俏的燕子。我常常看得入神，它们如剪刀般的羽翼，在澄澈的天空中轻盈划过，勾勒出一道优美流畅、干净利落的弧线。时而振翅直上云霄，时而身姿一转，敏捷地俯身钻进檐底的爱巢。又或是在屋前的电线杆上相互嬉戏，它们跳跃、亲昵、低语，身影忽分忽合，恰似灵动的音符在五线谱上跳跃。原本沉闷压抑的氛围也随之变得鲜活起来，就连那阴霾的天空，在我眼中也豁然开朗了几分。

我看得如痴如醉，奶奶总是满眼怜惜地看着我，轻声说道：“这燕子来咱们这儿都四五年了，每年春天准时飞来，在这儿生儿育女，一到冬天，便一家子结伴南飞，可隔年春天，它们又会准时回来。”

“哦，真是念旧的生灵啊！” 我不禁感叹。

奶奶接着说：“可不是嘛，以前后面人家屋檐下也有一窝燕子，只是燕子南飞后，主人就把它们的巢给砸了。来年燕子归来，在空中徘徊了好些时日，叫声里满是无奈与哀伤，最后还是无奈离开了。唉，想来燕子也是有灵性的，强留只会让它们满心悲苦。所以它们宁可再辛苦地重新筑巢，也不愿留在一个没有温暖的地方。”

我满心怜惜这些可爱又聪慧的小家伙。清晨起身，我迫不及待去看那对可爱的燕子。仿佛昨夜的雨与它们无关，或者这雨是为它们奏响的夜曲。他们依旧在对面屋檐下追逐嬉戏，在爱巢里欢快地钻进钻出，享受自由自在与甜蜜恩爱。在这雨后的天空中，尽情舞出灵动与美好。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多部，现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