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曦露|“他正在等待着他的塔可夫斯基”——舒飞廉小说集《团圆酒》武汉分享会
2025-06-20 11:43:00 来源:极目新闻

作家舒飞廉近期推出小说集《团圆酒》,其中的作品有一个共通性的品质,即作者笔下的乡村世界,它们的叙事视角非常特别,有的是还乡视角,有的以本乡本土乡民内在的视角来讲述乡村故事。

2025年6月上旬,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张箭飞、华中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梅兰、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杨晓帆与作者舒飞廉一起做客武汉SKP,分享《团圆酒》中充满荆楚神韵的云梦泽世界,讲述一群生长于云梦泽的善良与坚韧的人,以及他们的心愿与选择。

张箭飞:乡土植物志的阅读愉悦

张箭飞谈到,舒飞廉很多文章在《文汇报》上发表,她都会去看,也会去做一些阅读笔记。在她的心目当中,舒飞廉的作品中有很多关于云梦泽或孝感这一区域里面人与植物的互动,还会描写现在乡村的急剧变化,以及怎么又发生这种植被的变化,比如说他的笔下会经常写到乡土植物慢慢让位给景观植物,像我们眼前比较常见的红花檵木、白杨等。“另外,在阅读舒飞廉的作品时,我会和自然主义写作的《瓦尔登湖》进行一个对标,我觉得有一天我们回首望去,作品不仅会有社会历史,还会有生态环境史以及乡村景观历史。”

张箭飞说,她其实还教一门课,就是风景人类学,讨论文学与风景的关系,所以她的关注点可能和一般的文学老师不一样,舒飞廉的作品对她来讲除了是风土记、风物志,还是孝感地区的地方植物志。在读到书中云梦泽的时候,她会把谭其骧先生关于云梦泽的考据,以及武汉大学文学院石泉教授关于云梦泽的历史地理学放在一起进行揣摩,因此她是从文学地理和乡土植物志的角度来看待《团圆酒》的。

当代中国作家里面写乡土文学的有很多,舒飞廉作品最大的区别或者说个人的特点就是,读他的书,一定要听音乐,还要看电影。张箭飞在读他的《团圆酒》和《云梦泽唉》时,一直想到塔可夫斯基——他是俄罗斯一个伟大的导演,在他看来,电影的情节、动作一点不重要,而叙述者的情绪很关键。“所以我会将舒飞廉笔下的场景与塔可夫斯基表现乡愁的电影来进行对比。”通过对比,她发现可以拓宽读者对外国文学理解的维度,还有对一些音乐作品以及电影的认识。

在乡土文学上,张箭飞关注的重点是舒飞廉的植物志,关注他与孝感、云梦泽、肖港镇以及小澴河之间一种风景和植物对话的关系。她觉得这是舒飞廉作品的价值,具有一种“阅读的愉悦”。

张箭飞还认为,舒飞廉的小说也好,散文也好,意象性非常强,画面性也很强。舒飞廉正在等待着他的塔可夫斯基。“对这种画面、镜头、结构、语言的控制,能够符合这个标准的作家,我们称之为电影里面的意象性很强。电影感很强的作家其实并不是很多的。像舒飞廉的小说,可以开玩笑说,送礼就送《团圆酒》,还加上了红菜薹。红菜薹看起来是一种特别亲民的食物,但是价值也非常昂贵。就像这种文体的锤炼打磨,是经过淘洗的。”

梅兰:真正的主人公是那只驴

梅兰关注到小说真正的主人公是那只驴。认为舒飞廉小说是“驴之书”,是驴的小说,是有驴的精神、驴的气质的当代小说,这头驴才是他的精神、他的魂灵,所以这个书实际上是小说和驴的关系,一头驴一头猪的历险。舒飞廉的作品让她看到了斯威夫特的身影。作品又像酒酿,不是那种烈酒,而是会让人微醺的米酒,是一种很具有孝感风味的米酒。

梅兰还认为,实际上她对他作品的印象不是乡土文学,而是一种多种文本的叠加,一种改写,一种续写,非常高明,是梦中的梦,是接续的梦。梅兰说,她把它命名为当代文人小说。

梅兰强调了舒飞廉小说的情之纯正和风雅的回响。虽然舒飞廉像一个拾“破烂”的人,他的语言是如此包罗万象,但是他在情感的表达上面是非常雅正的。“比如,书里面说要办个酒席,要解冤结的团圆酒,而这里面充满了我们古代的礼乐文化、人文关怀。书里面的感叹词是什么呀?感叹词就是各种各样的音乐的标点符号、音乐的回响、音乐的节奏。他说话也有这种特点,像是音乐的副歌部分。”

杨晓帆:逼着你卸掉很多的观念

杨晓帆谈及《团圆酒》书中植物跟人的关系时说,开篇写一个农妇在早晨白茫茫的雾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在河堤上赶路,给儿子和儿媳妇张罗一出团圆酒。在赶路的路上,有一个场景特别的触动读者,就是写在这个河堤上,有枫树、乌桕树等各种各样的树,还有这个村里很多的坟垄。坟垄里面的头盖骨上,好像因为有这些树就多了一层暖意。“当时就意识到这个植物其实是鲜活的一种生命,它在陪伴着这个村子里面逝去的人,它构成了这个村庄中的一种植物和人的关系,一种生生死死的关系。”

杨晓帆认为《团圆酒》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伴手礼。阅读的时候也觉得舒飞廉的作品不应该被放到一个乡土文学的脉络里。“舒飞廉的小说像一个硬币,一面可能是乡村书写,是还乡记,另一面则是荒村,好像是爱丽丝梦游奇幻境,你突然掉到了一个兔子洞里面,或者在武侠小说里突然误入桃源深处,习得了一个武林秘籍。书里面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神来之笔,就像封面上的驴,还有野猪。”

她说,在《团圆酒》这个小说里面就有一头黑驴,然后有野猪突然把小说中的人物带到了蔺家台子,这是一个已经有点荒芜的地方。故事在这个地方重新生长出来,所以说荒村的时候,读者脑子里面在想各种武侠小说里,荒村往往是这些大侠们想要到江湖之外、庙堂之远,想要到一个可以隐逸的地方。但是读者在读舒飞廉的文本的时候,会觉得既有隐逸的、出世的地方,又有入世的地方。所以在他的小说里有一个字特别妙——“冇”。在武汉的方言里面是有这个发音的,是“没有”的意思;但是当这个字被写下来,它是“有”字没有中间那两横的时候,是汉语里面或者说我们的文化里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它是一个悖谬性的,它既是有也是无。荒村到底是什么?荒村是荒芜的。

此外,她认为,《广长舌》结尾那个女侠一样的人物,重新踏雪而来,会来抚慰受伤的女孩子。“像这样的一些情节就跳出了大众所说的套路式的大团圆,但是又能够给读者一个团圆意趣,那么这种团圆意趣才真正达到所谓的还乡书写,不是为了只是去写乡村,而是我们作为城市人、作为现代人感受到了精神上的困境,能不能找到一个圆满的或者回到生命原初意义上的重新从有到无、从无到有的方式,抛掉我们已经有的很多观念和知识。”

她还说,在《团圆酒》里面会发现,舒飞廉的小说呈现出来的是感官的世界,“它里面有大量不同的语体,不同的风俗,不同的民谣歌谣。它是一个特别活色生香的世界,这个时候它会逼着你卸掉很多的观念知识,回到一个感性的、具身性的、身体性的体验里面。”

(胡曦露,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

胡曦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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