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久了城里的喧嚣生活,总是向往一种幽静的山村时光。当酷暑来临时,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装,朝一个海拔1400多米的小山村奔去。
沿着蜿蜒的山道往前走,两旁树木郁郁葱葱,空气也格外清新。远山如黛,一重叠着一重,在天地间绵延开去。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山腰或空中漂浮,是那样低矮,仿佛触手可及。山中时而传来各种鸟鸣和昆虫的啾啾声,是那样清脆悦耳。看着山间美景,听着大自然美妙的音乐,再多的烦恼也会烟消云散。
我住的民宿是一座四层楼的民居,门前有一个偌大的水泥平台,视野非常开阔。平台外围有一圈白色围栏,整洁而美观。围栏下面是山坡,坡下种有各种花草,还有不少树木,其中有核桃树、板栗树、李子树、梨树等果树。果树长得枝繁叶茂,枝条上垂挂着数不清的果子,沉甸甸的。有的果子已接近成熟,散发出浓浓的果香,吸引了许多鸟儿和其他动物来偷吃。我觉得板栗树是其中最聪明的一种树,为了更好地延续后代,树妈妈给孩子们准备了带刺的“小房子”——果实外壳长满密密麻麻的细小尖刺,像刺猬一样,一方面能减少鸟类、昆虫等动物的啄食或啃咬;另一方面,较厚的带刺外壳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外界的损伤,保护内部的种子。
转身看向民宿四周,又是另一番景致。民宿旁有桃树、柿树、蓝莓、月季、石竹、醉蝶花、玉簪花、大丽花、唐菖蒲等。大丽花有大红,还有浅红。大红的色彩艳丽,如仪态万方的大家闺秀;浅红的色泽淡雅,如温婉的江南女子。玉簪花和醉蝶花虽都是紫色,但色彩区别很大。玉簪花从花茎上抽出一串淡紫色的花朵,花儿呈漏斗形,恰似古代仕女发间的玉簪。醉蝶花的花色较丰富,有深紫、浅紫等,花瓣如团扇,花蕊似蝴蝶飞舞,在微风中轻盈飘逸,姿态万千。最让人怜爱的是亭亭玉立的唐菖蒲,花色是那种少见的浅橙色,看上去娇嫩得很,让人不忍触摸。其花形像水仙花,但比水仙花要大,宛如仙子一般,骨子里透露出一股仙气。
醉蝶花旁的一株蓝莓长得生机勃勃,茂密的枝叶间结了许多颗蓝色果实,像一颗颗蓝宝石一样。已在此避暑多日的黄姐姐摘了一把蓝莓递给我,说山中空气好,没什么污染,可以直接吃。我轻轻咬开一颗,酸中带甜,汁液饱满,爽口之极。黄姐姐告诉我,有时候,会有小松鼠来偷吃果子。我听了很惊奇,很想看看松鼠偷食的样子。
第一天午饭后,我、黄姐姐和民宿老板搬了竹椅到门前纳凉,天气出奇地明朗,只听见林中传来阵阵叫声,声音异常响亮。
“这是什么鸟在叫?”我问老板。
老板说:“哪是鸟叫?是知了啊!”
“不会吧,知了的叫声哪有这么响?我记忆中的知了不是这样叫的。”我不大相信。
“山里的知了全身黑色,体型较大,我们叫它黑蝉。因雄蝉腹部的发声器异常发达,所以叫声洪亮。夏天的午后,黑蝉群体鸣叫时,声音可以传数百米,这也是雄性向雌性求偶的信号。”
老板的话让我们很是新奇,急不可耐地想亲眼看看黑蝉的模样。很遗憾,我们找了几次,都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只好作罢。
当天黄昏,站在围栏旁的老板悄悄地对我们说:“有松鼠过来了。”我和黄姐姐赶紧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顺着老板的目光,我们在围栏下面的草地上果真看到一只松鼠。小小的身体,棕色的毛,长长的蓬松的尾巴,就这样小巧的一只。因距离较远,眼睛又近视,我看得模模糊糊,便小心翼翼地顺着围栏朝它靠近,想看真切些,可转眼间,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山中除了松鼠、黑蝉等生灵,一定还有些我们未知的动物。它们都是山中的精灵、山的主人,有的把家安在岩缝里,有的把家安在藤蔓交织的树洞中……它们跟我们人类一样,也会嬉戏,也会吃饭喝水,也会生儿育女。可它们不轻易在人前露面,却用细碎的声响、沾着露水的爪印、偶然掉落的毛发,悄悄诉说着山林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早饭后,我和黄姐姐坐在门口聊天,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几声短促而纤细的叫声。抬头一看,见李子树尖上跳跃着几只体型娇小的鸟儿,比李子树尖的嫩叶还要小。我问黄姐姐:“这是什么鸟?咋这么小?”
黄姐姐说:“是蜂鸟。”
“蜂鸟?”我难以置信,“蜂鸟不是美洲特有的鸟吗?有可能是柳莺或啄花鸟吧。”
因小鸟在树顶,我睁大双眼也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只能猜想:它们肯定在树顶找昆虫吃,或者在吸食树汁。它们一定有一身漂亮的羽毛,一张细长如针的鸟喙……
当我还沉浸在遐想中时,天气像顽童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我淋着雨,惊喜地跑到平台围栏边望向远方的山脉,我想亲眼看看云雾升腾的景象。起初,黛青色的山腰出现一缕乳白色的薄雾,轻纱一般。慢慢地,雾越来越大,仿佛烟雾升腾,远山也逐渐变得朦胧婉约。可惜没多久,太阳出来了,云雾又慢慢地消散,可雨点仍然在一滴一滴的稀稀疏疏地落,居然是久违的太阳雨,天空也一下子显得格外亮堂起来。
深夜,我从二楼的房间出来,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不时传来几声昆虫的低吟和鸟儿的鸣叫。天空像一块黑色幕布,辽阔而深邃,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有几粒星子散落在天幕上,就像谁撒落的几颗碎钻,稀稀疏疏的,不那么明亮,却透着一股清寂的光。
在寂寥的夜色中,我突然明白,栖居山间从不是对生活的逃避,而是将城市的喧嚣沉淀,让自己成为一粒星子,能在人世过简单、纯粹的生活,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作者简介:马俊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钟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散文集四部,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作品百万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