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观湖是汉北河大堤与三台湖西堤夹持保护下幸存的一处原生态湿地,遗传了汉北之水洪荒野性的基因。这几年,得益于“国家湿地公园”的建设,满湖芦苇疯长,芦花张扬,已然长成当年芦苇荡“柴山”的模样。
老观湖泥深水浅,水生植物丰富。芦苇、蒲草、篙包、菱角、莲藕、扁担草、虾腥草、水禾子、牛尾巴草交错生长,各得其所。每年春夏之交,各种植物蓬蓬勃勃,几乎挤破高高的湖堤,老观湖绿浪翻滚,鸟叫蛙鸣,生机无限。
秋天,尤其深秋时节,水冷草枯,落叶飘零,湖面开阔了不少,枝枝叶叶也渐渐归于寂寥。只有芦苇顶着洁白轻盈的芦花迎风摇曳,霜冷雨疏,芦花却越摇越多,越摇越繁荣,直到把整个老观湖摇成芦花的世界。近岸湖滩洲嘴,芦苇依堤脚长成一线长廊,隔着水面再渐次散开,有的长成一堆,有的簇成一篷,有的挤成密不透风的苇墙。芦花长可盈尺,细长的花丝缀满毛茸茸的籽实,轻柔飘逸地呈束状盛开,像京剧旦角的水袖,随风上下左右,曼妙起舞,美轮美奂。然后,大片芦花如巨瀑夺崖,翻着白浪,飘飘去远。枯黄的芦叶没有坠落的打算,有风没风都在芦丛中飒飒鸣响,有别于桃花杏花作成的“花海”,老观湖芦花铺成的花海,永远是载歌载舞的热闹景象。
湖心小洲上,几丛芦花直指蓝天,露出了澄澈的湖面,碧水倒映着白云的身影。阳光明媚,水静云移,时而荫翳了明亮的湖面,时而明亮了水中的花影;时而白云与花阴朦胧,时而一个小小的涟漪又将倒影扯碎。远远望去,分不清是云是花,只觉得云有多好看,花就有多好看,云有多清淡,花就有多高洁。
远处神秘土台上的芦苇,大约得了老观湖的灵气,长得像隆起的小山。飘飘扬扬的芦花如雪花一样覆盖了山头,弄出了一幅水乡泽国风雪弥漫的肃杀景象。有一首不知是咏雪还是咏芦花的即兴诗:“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皆不见。”分明一枝芦花牵手雪花,相拥起舞,直舞成天旋地转的旷野圆舞曲。秋风渐紧,薄雾冥冥,老观湖蛮心不改,野兴犹存的云水之间,芦花似雪,雪舞芦花乃天地造化,是芦花书写的不老乾坤,是混沌初开洪荒朦胧的一抹遗风。
芦花是有精神的生灵,不择地而生,不争春而开,不曾挤进花谱,却信守花期,在残荷沉醉、雪舞苍穹时,作为“第二森林”的芦荡苇海慷慨点燃生命激情,给天地人间带来最纯净透明的颜色和光泽。
抗日战争期间,日军和汉奸对新四军五师根据地实施残酷的经济封锁,以“私盐”“通共”的罪名滥杀无辜,阻断了根据地的盐路和财源。那些投身革命的应城老矿人深谙峒商黑白两道的生存法则,在五师首长的支持下,新四军应城“矿整会”先后在湾上等河码头组建柴行,掌控峒商熬盐的柴路。然后,动员湖区民众拒绝芦柴交易,不卖芦柴给峒商,应城西北两山数千支熬盐炉被迫熄火停炉达两月之久。在谈判协商的过程中,被称为“愚大少”的红色峒商大发感慨:“不信白精精的芦花换不开白花花的食盐!”迫使峒商与抗日军民达成著名的“芦盐交换”协议,规定每担芦柴换六斤食盐,先盐后柴,专行专路。仅此,新四军五师根据地每年可换盐240余万斤,收管理费6万多银元。应城抗日军民以白精精的芦花为武器,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场,打了一个大胜仗。
(作者系应城市作协原主席,应城市政协原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