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音符·除了著名的《珊瑚》，在他的书写中，港口、海风和岛屿，不大的地界中却蕴含诗人巨大的内心世界

文/黄披星

2017年3月17日周五早晨，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里克·沃尔科特在家中因病去世，享年87岁。1992年，瑞典文学院认为他“忠于三样东西——他所生活的加勒比海、英语和他的非洲祖先”，其诗歌“具有伟大的光彩，历史的视野，献身多元文化的结果”而获诺贝尔文学奖。当然，这距离他自费出版的处女诗集面世的时间，已经过了43年。

我也是在朋友圈（很多人主要是诗人们）的悼念中，才重新回想起这个诗人的。我们总是很快就会离某个诗人的视线太久，即便他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我重新翻阅了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的这一套诗人集子，再次找到沃尔科特——一个红色的本子。这是我学诗的早期经常翻阅的一套诗集，它很长时间就是一套案头书。

所以，当我再拿起这本熟悉的诗集时，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流逝了许多年。而这样的流逝，也把诗人的肉身带走了。当然，对诗人的逝去唯一的怀念方式是回到诗人的文本中去。这是最真切的悼念方式。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珊瑚》，那是现代诗文本意义上的典范之作。“这株珊瑚的形状与手呼应——它凹陷。它直截了当的空缺多么沉重。……它向我的手挑战，去做一切情人的手从未体验的探寻：另一个身体的本真”。极具现代诗的美感，令人赞叹不已。

沃尔科特被著名诗人布罗茨基誉为“当今英语文学中最好的诗人”。常规的描述中认为：在他作品中，探索加勒比海的历史、政治和民俗、风景，具有强烈的历史感。其史诗力图再现现代人寻找精神家园的历程，被称为20世纪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抒情诗则表现了对爱情、死亡和记忆等永恒主题的思索。在长期写作的过程中，沃尔科特形成了“自己的诗歌领域，独立于他继承的任何传统”。

在这些伟大诗人的行列里，隐约能够看出各有不同。与布罗茨基强大的思想力量不同，沃尔科特更像是文本意义上的伟大诗人。他是更接近于特兰斯特罗默式的诗人：文本完善，对语言极其考究，对现代诗文本创作有着十分独立的启示意义。当然，对于汉语诗人来说，这一类诗人的翻译很可能诗意的流失更多，也更需要警惕。而从最近看到了一些他的晚年作品，似乎回归了一种较为朴实但保持着热烈情感的诗歌，显然，这是年龄造成的——日渐晚年——也是一种舒缓，一种更加可贵的生命节奏，在缓缓流淌。

我想到了奈保尔在《作家看人》的第一篇《芽中有虫中》谈到这位令他印象十分深刻的诗人。如这一段：“那首诗是《正如保罗之于帕特莫斯岛》，在这首诗里，沃尔科特把希腊诸岛上的光线、明净和我们周围一直看到的相提并论，在我看来，他很精彩地再次把我们全都变得高贵了。”这就是关于诗歌价值的描述，即便是在很小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属于小地方的世界之光。

除了著名的《珊瑚》，在他的书写中，港口、海风和岛屿，不大的地界中却蕴含诗人巨大的内心世界。我还在他的组诗《新世界地图》中的第一首《群岛》中找到我所喜欢的一种表达方式：“在这句子的结尾，雨要下了。在雨的边缘，一片帆。渐渐地，群岛将从帆的视野消失；整个种族对海港的信仰，将融入迷雾……”我读到一种关于世界的全新表述，它很像一个伟大的片段。也像一种告别方式。而我们似乎都在这些群岛之上，像一个个渡客。

地球本身也是一座晃动的岛屿。所以，如同曾经有过的某些告别一样，不妨说：再见船长！再见，诗人。

黄披星艺术研究者。创作以诗歌为主，兼有音乐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