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未黄

山的圆润或孤僻，离不了依山傍水的炊烟。就像是水的缠绵，炊烟是大山饲养的宠物。大山出大水，山的胸怀孕育水的姿容。美，竟然可以到“可怕”的地步。

清江方山的气质，在于峰丛、瀑布、转石、洞穴、珍稀植物、天然壁画，应有尽有。每遇山雨，岩缝裂隙，吞云吐雾，变幻莫测。这里也有天柱峰，它是方山丛林的最高峰，海拔1400多米。

自唐代始，天柱峰就开山设观，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它与武当山南北辉映，又称中武当，为湖北道教名山之一。风吹在天柱山顶，白云下是妖娆的长江三峡和胭脂一样透亮的清江。在这里，人们发现了“长阳人”。

清江方山的造化，在于山养人，更在于人养山。

数千年前，巴人将歌舞用于战争，鼓舞士气，“下里巴人”歌曲，涵盖了长阳山歌、南曲、巴山舞，是中国最早的流行歌曲。土家族是巴人后裔，生当狂歌，死亦狂舞，是土家人的民族性格。婚嫁哭泣，丧葬歌舞，是长阳土家族的习俗。为死人跳丧，与庄子为亡妻鼓盆而歌，庆祝生命再生一脉相承。方山是道家文化厚积之地，这里的一山一水，都能洞见道家的影子。那个如仙人盘坐的山，叫彭祖山，彭祖，又叫彭铿，在历史上是一个影响很大的人物，道家更把他奉为先驱和奠基人之一。孔子对他推崇备至，庄子曾把他作为导引养形之人的代表人物。屈原的《天问》也写道，彭祖善于食疗，寿元悠长。

清江大片峰丛之中，最大的一座山峰，既被圈于这一片石林之中，又浮于石林之上。它的山顶是方圆200亩的高山平地，四周悬崖峭壁，是方方正正的一座石山，因而取名“方山”。明朝末年，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张献忠的部将王恩退兵长阳，曾屯兵在此，号称小秦王，因此，这个石山又名“小秦寨”。方山左有龙咏溪，右有凤舞溪，从悬崖绝壁间涌出的山泉，滋养了方山的森林植被，其中龙咏大瀑布落差达到800多米，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山泉瀑布，如此朴素的袈裟披在方山身上，绝对不止是一种荣誉。

贯穿方山的，还有一条被誉为“南方丝绸之路”的川鄂古盐道。自古以来，是盐贩和挑夫的必经之路，“桑木扁担两头尖，上挑桐油下挑盐”，人们用骡马和肩担背驮把湖北的桐油运到四川，把四川的盐巴运回湖北。方山脚下的郑家榜，就是当年的驿站之一。光绪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立在山道的碑石上写着：“天柱山，乱麻坑、钟家溪、刘家山、土地坡、坟岭嘴等地方，路途偏窄，有碍行人，是以就地购石雇土瓦工匠修理。”上面记载了修路人和出资人的名字。

一座山的造化，在于尊崇普通人。土家文化在很大程度上保留着道家文化的根基。野蛮与文明的界限，在于把人当人来看待，而不是把人当手段来对待。“天”的概念是从天地到天道，人和神的观念淡化后，凸显天道精神性的、道德性的最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