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码·在一个高度发达的技术时代，如何来面对越来越多的魔法，这已经是人类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了

文/张斌璐

把时间往前推二十年、三十年或者五十年，那个时代还有魔法。

说还有魔法，是指我们的传奇故事里还存在着一种被称为“魔法”的东西，我们依旧能够想象某种“魔法”的存在，故事里的魔法往往意味着我们在现实里难以实现的超人能力。不过，随着技术时代的演进，我们已经逐渐走进了这个曾经作为传说的“魔法时代”，也许我们还恍然不觉。

在传统的故事里，关于魔法的想象主要包括对时间的想象和对空间的想象。城堡里有一面神秘的魔镜，这魔镜会说话，他会回答你的一切问题，只要你对魔镜说一句咒语“魔镜魔镜告诉我”，魔镜就会回答你的问题。这意味着，人的知识触角仅仅能触及极小空间，而魔镜掌握一切知识，知道每一个人的容颜。在另外一个故事里，掌握某种魔法的巫师能够在短时间内到达另一个地方，其中的距离若是车马兼程，也需要好久才能抵达。

这些都是关于空间的魔法，在人们的面前展现着一个无限庞大的空间领域，只有在魔法面前，空间才得以被压缩、被消减、被否定。然而，当我们把时间调到今天，你发现，一切似乎已在你面前获得实现。你试着打开搜索引擎，对着你的移动电话说出你的疑问，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答，比魔镜更详尽有效。而短时间内的瞬移更是一个早已解决的问题，当我在东京吃完早饭后，晚上就能来到纽约，这是我们的现实，是过去的魔法。

时间方面呢？有大量技术可以让你迅速老去，也能让你永葆青春。哪怕摄影术的发明已经接近两百年，但是有哪个时代比今天的我们在影像的存留方面来得如此方便呢？你可以轻轻松松让自己回到青春容颜，或者让一个年轻人看到他备受摧残的容貌，“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这小说里的奇迹，现在每天都要在各个地方发生无数次。而关于身体和时间的对抗，在医学和人体科学领域，也眼看不再是渺茫的想象。时间不再是流淌于指尖的细沙，更像是一个回旋的钟摆，或者你放在钢琴上的节拍器，你可以随意调动它的速度和幅度，让时间跟着你身体的节奏，或者跟从你主体欲望自身律动。

我们已经走进了一个真正的魔法时代，我们的世界开始服从人们曾经的魔法想象。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还能具备怎样的魔法想象呢？在传说里，女巫骑着扫帚在天空中飞舞，这无非是一个关于空间的故事，而今天的我们飞得比女巫更快捷，甚至说，我们何必去飞呢？也许我们能用更加高效的魔法来取代扫帚上的飞翔。在这样的状况下，你还能想象怎样的魔法呢？

这个魔法时代，就是我们的技术时代。技术时代或许不需要太多的想象，你的创造力已经被全面的技术化所取代，而我们的想象也越来越跟不上技术发展的速度。人的独创性在技术的腾飞面前已经越来越微薄。这一切在许多人看来是好的，然而也有不少人显示出了忧虑，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回到那个魔法依旧是魔法的年代。在一个高度发达的技术时代，如何来面对越来越多的魔法，这已经是人类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了。

张斌璐文学博士，目前从事文化和文学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