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语闲谭·它帮助我们理解社会是怎样“形塑”了我们
文/俞耕耘
美国社会学家米尔斯在《社会学的想象力》中,提出了社会科学研究领域致命的症结:想象力的贫困。作者去世虽已逾半个世纪,然而此书却给“以学术为业之人”敲了警钟,指了迷途。它的意义早已超出社会学,对我们反思当下人文社会学科发展仍有重要启发。
什么是社会学的想象力?它其实并非天马行空的能力,而是研究者应具备的一种“心智品质”。在我看来,这种想象力的实质就是三种素养:“推演”“联想”与“转译”。通俗地说,就是引一类万,一叶知秋的敏锐。米尔斯区分了人们生存的两种处境:一是个体生命的日常经验,另一种是外在时代的历史景观。任何人都必然同时横跨这两种处境,既是个体的人,又是历史的人。
问题也随之而来,哪些是个体的不安,哪些又是社会的症结?社会学的想象力,就是要找出人生与历史,私人生活和社会结构,私人烦忧与公共议题之间的隐秘关联。它时刻需要我们转换视角,由微观到宏观,从切己的有限经验透视历史全景。换言之,它帮助我们理解社会是怎样“形塑”了我们。
“社会学的想象力”其实既是研究的思维模式,更是理论的社会担当。米尔斯维护了一种社会学的伟大传统:时刻确保社会学的历史纬度,永远在历史事件中审视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在“量化分析”的兴起,数据信息爆炸的背景下,这种传统有力弥合了历史学和社会学日益分离的鸿沟。同时,这种想象力本身就是以“问题为导向”的研究,避免了为研究而研究,从理论到理论的“玄谈误国”。
为此,他批判了束缚想象力的几类习以为常的研究偏好。宏大理论和抽象经验主义者迷恋“概念”,往往抓住研究的某个关节不放,却在社会科学的任务前退缩。总是在研究中预设偏向,他们是彻底的骑墙者。“根本没有直接面对问题,只是假定或采纳了零散细碎的答案,可供雇用的技术专家型研究人员所做的应用社会学就是如此”。“科层制气质”更是直接指向学术行政化、官僚化顽疾。它的危险性不容忽视:社会研究逐渐成为“标准化项目”;有关“人的研究”的多样性被“集体化”和“系统化”取代;高校科研院所就像企业财务部门一样只讲求合理,提高效率。
在书中,米尔斯细数了斯宾塞、孔德、涂尔干、曼海姆,智识伟大的马克思,深刻明晰的韦伯。他试图说明,凡是经典的社会分析家,都自带可贵的“想象力”。从这一角度看,当今社会科学显露出的无力和失语,其实并非只因“科学主义”的攻城略地。
俞耕耘书评人,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