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是夹缝中那个勇敢多思的人
2017-08-08 07:05:00 来源:长江日报

·陌上影事·在徐浩峰和路阳的故事里,大侠不再以扫荡六合为志向,也不再威风凛凛,反倒充满小人物的难与痛

文/陈陌

“新武侠”这个概念早在千禧年前后就已经出现,当时有许多年轻后辈写出许多或题材轻盈或加入女性视角的江湖小说,媒介为这些作品冠上“新”字,以区别金庸、古龙、梁羽生的老一辈故事。但20年之后,再回头打量这些作品,发现当时让大家雀跃的这个新字根本立不住。放到更广阔的时间维度里,那点细枝末节的不同犹如调味的轻重咸淡,无法撼动整个菜系。那些江湖事江湖人终究逃不过成名成家、扫平天下的梦想。但徐浩峰和路阳出现了,武侠也终于真正翻到“新”篇章里。

在徐浩峰和路阳的故事里,大侠不再以扫荡六合为志向,也不再威风凛凛,反倒充满小人物的难与痛。故事的基调也不再是“男人的童话”,结局不再是“青蛙变王子,从此一统天下”,反倒变成更有社会性甚至史诗意味的悲剧和寓言。

比如最近这部《绣春刀II:修罗战场》。

这部电影虽然冠上II字,但和3年前口碑颇佳的第一部没有情节联系。张震照旧扮演沈炼,身披锦衣卫官服,在内忧外患的明朝末年,试图从地狱一般的政局中脱身。

路阳没有送给他主角光环,即便相貌英俊、身手利落,志向与情操也逃不离“求生存”的寻常人,甚至为自保能逼死手下:“你走了倒霉的是我。”不像过往大侠的义薄云天,侠的概念被他打破。

通过故事结构设置,路阳把人们对侠投注的英雄梦想打破得更彻底。前一部中侠还是黑白对立中正义一方,但到这一部,黑与白,不分明。在互相钳制的局面里,侠与反派都有自己的立场,好像人人不得已、人人无能为力。

这一种执着追求“侠”字新意的劲,颇像徐浩峰的《师父》。

《师父》中,廖凡主演的陈识为发扬咏春拳从广州来到武林重镇天津,当地有江湖规矩:想要开武馆,则必须先收一个徒弟代自己踢馆,徒弟成功后,会被当地武林铲除,但师父就可以正式授徒。

为传一门功夫,便要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道德困境题里,陈识选择了自己的夙愿,虽然他用尽办法来逃脱内心的挣扎,比如寻找一个不那么高尚的徒弟,但最终受不住煎熬,豁出性命为枉死的徒弟报仇。

新武侠的新字就在于此。侠是纯白无瑕的正义旗帜吗?侠是胜利在望的永恒主角吗?侠不怕任何困境总是能逃脱吗?

徐浩峰和路阳给的答案是:不一定。

侠字,一个人立在夹缝边,处境艰难、充满困顿,每行一步都要接受内心拷问。闲游山川拳脚迎客的那种,只是人们关于侠的幻想。

那么这样不爽快甚至不豪迈的人,还配被称作侠吗?

当然。

寻常人庸碌怯懦,为活命而向权、钱以及强拳低头,将独立思考能力、自我要求以及情谊都彻底刨除,但侠不会。他们会犯错,会低头,但终究会拾起那个“勇”字。

在新武侠故事里,徐浩峰和路阳还给沈炼和陈识肉体凡胎,所谓侠,也是掂量生存还是死亡的人啊。

如果用弗洛伊德的理论解释,旧武侠体系是男人们(或者说男孩们)对“超我”的向往和抒情,那么新武侠就是男人们回归现实,解剖“本我”的那把手术刀。前者自然慷慨豪迈,后者定当沉郁慎重。这样的视角转换,很重要,因为沉迷于童话的小男孩长大了,他们敢跳进现实,哪怕面对修罗地狱。

第一部《绣春刀》收获良好口碑后,路阳拿到比之前多近3倍的拍摄资金,但依旧不被看好。许多业内人士劝他:古装动作片没有前途啊。但路阳不认:“只有各种类型出来了,才能更多元地推动整个电影世界。”

在我的片单里,徐浩峰和路阳都是新片必看的国内导演。在这个处处以票房、以资本称王的世界里,我更珍惜这一点侠气。

陈陌专栏作者,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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