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小时候有个愿望,设计出一对飞翔的翅膀和长满叶子的房子。
在她眼里,生活就是迎着太阳飞翔,伴着落日归巢,像小鸟,而家,就像树。
她的作文写道:我的房子,清风请进来,阳光请进来,小鸟请进来。
这是她的梦想,虽然常常并不自信能否实现,但她还是愿意愉快地想。
一晃很多年,她也大了,我也有白发了。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怀想起这个小时候的愿望。可能她都忘了,我帮她记着,因为我觉得这可以证明我还没有老去。
成长和老去,都以树为尺度,这是一种自然的联想,就像树和家、和人、和情感有一种近乎血脉的关系。那部青春片,两个少男少女坐在树梢,迎着斜阳眺望,人性之美,晶莹剔透,片名叫《怦然心动》。
树是什么? 是始终如一,是宽容,是安全,是沉思。如果我们要赋“树德”的话,它具有家的一切美好象征。古老的树像家族,新生的树像家庭。古树和家族繁衍出历史,新树和家庭组合成都市,所谓“人文森林学”就是要在历史和都市纵横两个坐标中找回树和人的关系。
可惜,这两个坐标都很难说得上“森林”,历史和都市里的树大约只能论“棵”,森林离我们太遥远,目力所及,也就是马路上的两排行道树。就这几棵行道树,也常常命运多舛,合抱的法国梧桐被砍头,只为改良落毛的习性;腰粗的意杨被锯倒,只为飞絮惹人嫌……马路越来越宽,楼也越来越高,树却越来越小,越来越矮。我们喜欢于我们有利的,厌恶于我们不利的,它们的自然生存法则,却成为我们好恶的标准。
都市如家? 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归宿感,树都不能好好安家,遑论人。当然,这个逻辑有点偏执。偏执又如何,我只想对每一棵树、每一种树都心怀欢喜,静静在生活中相伴,看它生长,看它花开花落,一切自然而然,直到老去。
树比人长寿。
文/周劼
(长江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