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帕纳斯墓地向萨特致敬
2023-03-07 06:02:00 来源:长江日报

□武斌

在一个阴郁而充满凉意的下午,我来到蒙帕纳斯墓地,向萨特的坟茔献上一束心香,向这位曾经给予我深刻影响的哲学家表达心存已久的敬意。

蒙帕纳斯墓地紧邻埃德加五百年广场(EdgarQuinet),被蒙帕纳斯大厦黑黑的身影遮掩着。在这片巴黎左岸最大的墓地里,安息着莫泊桑、波德莱尔、法尔格、巴托尔迪、圣桑、弗兰克等等许多杰出的文化精英,中国女画家潘玉良也安葬在这里。墓园里绿树繁荫,苍峦叠翠,弥漫着一片宁静肃穆的气氛。走进墓地的大门,往右转几步就是萨特和波伏瓦合葬的墓穴,不远处安眠着玛格丽特·杜拉斯。与庞大墓园中那些豪华的墓碑和招摇的雕塑相比,萨特和波伏瓦的墓穴显得十分简朴,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只是简单地镌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卒日期。石棺上有几束祭奠的鲜花,几张用石块压着的写有不同文字的纸片,依稀是来自不同国度的仰慕者留下的崇敬怀念的语句。我站在萨特的墓碑前,向这位一生为“自由”呐喊的先知默默地诉说来自遥远国度的敬仰之情,默默地回味他那深奥的思想曾经给予我的启示。

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开始读到萨特的著作。那时新的生活道路还没有在脚下明晰,精神的苦闷、迷茫与彷徨成为我们那一代青年的一个标志。我们都在寻找,寻找生活的指南与心灵的慰藉。正是在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萨特。他的“存在先于本质”、他的“自由选择”、他的“存在主义的人道主义”,甚至他的“存在就是虚无”的观点,无不引起我们心里的共鸣和激动。一时间,大学里掀起了“萨特热”,谈论萨特和存在主义成为一种时尚,我们都成了“存在主义者”。虽然,我们当时对萨特所知甚少,对所谓的“存在主义”也只是一知半解。有人说,萨特是我们那一代的“精神情人”,我们经由他的启蒙而觉醒了“自我”。而在我的同学们中间,我是最早阅读萨特、读得最多的一个,因而也曾是很自觉的“存在主义者”。我写作并公开发表的第一篇哲学论文,就是关于萨特存在主义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连续发表了十几篇关于存在主义的研究论文,并一度准备写一部研究萨特的著作。可以说,正是从阅读和研究萨特开始,我走上了哲学研究乃至以后逐渐宽广的学术道路。虽然对于萨特的热情早已消退,对存在主义哲学的兴趣也渐行渐远,但萨特哲学中那种深切的人文关怀、那种对人类境况悲天悯人的崇高责任感,始终深深地影响着我的思考,成为我一个挥之不去的思想背景。

到蒙帕纳斯墓地向萨特致敬,是我一直存于心中的愿望。1980年4月的一个晚上,我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了萨特去世的消息,顿时在心中涌出一丝丝悲情和惆怅。那时,正是我对萨特痴迷的时候,正是我艰难地研读他的《辩证理性批判》的时候。现在,我来到蒙帕纳斯墓地,在沉静阴冷的空气中站在萨特的墓前。此时,他已经在这里沉睡多年了。

萨特的灵魂安息在蒙帕纳斯墓地。他本来就属于蒙帕纳斯。蒙帕纳斯是让全世界的文人艺术家热情向往、为之心动的地方,是知识分子们自由的天堂。200多年前,这里是一片荒草丛生、乱石成堆的野地。被玛尔戈王后赶得无家可归的大学生们常来此地吟诗散步。他们给这块地方起了个名字,叫“蒙帕纳斯”,即“帕纳斯山”,在古希腊神话中是艺术之神缪斯常去的地方。从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开始,先锋派的艺术家、诗人和作家纷纷向蒙帕纳斯聚集,在这里安营扎寨,成为艺术家们“朝圣的麦加”。世界各地的艺术青年,如毕加索、夏加尔、海明威、乔伊斯等等,纷纷到蒙帕纳斯寻找自己的艺术梦想。

萨特的哲学也是从蒙帕纳斯开始的。他一直就居住在蒙帕纳斯一带,他和波伏瓦每天都要去的“花神”咖啡馆也就在附近,从他长眠的公墓就能望见他最后的住处:爱德加·基内大街29号。萨特说:“我在蒙帕纳斯区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几乎所有接近我的人都住在蒙帕纳斯,我认识这个区的居民,咖啡馆里的侍应生、女报贩,还有几个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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