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荣

鲁迅书《偶成》赠沈松泉诗轴，高795毫米，宽463毫米，北京鲁迅博物馆藏。释文：“文章如土欲何之，翘首东云惹梦思。所恨芳林寥落甚，春兰秋菊不同时。松泉先生属。鲁迅。”钤“鲁迅”白文印。1932年3月31日书写。

1932年3月31日鲁迅日记：

午后为颂棣书长吉七绝一幅。又为沈松泉书一幅云：“文章如土欲何之，翘首东云惹梦思。所恨芳林寥落甚，春兰秋菊不同时。”又为蓬子书一幅云……

这一天，鲁迅共作书三幅，写给沈松泉的这一幅，后来命名为《偶成》，收入《集外集拾遗》。

沈松泉（1904—1990年）,原名沈涛，别名沈浩川，江苏吴县人，17岁时便进入上海泰东图书局担任助理编辑，因此熟悉了郭沫若、郁达夫等创造社元老。1925年与友人张静庐、卢芳等人合作创办了上海光华书局，曾出版鲁迅译的《艺术论》、郭沫若的戏剧集《三个叛逆的女性》等书。

文章如土，指1932年的文坛百花凋残，一片荒芜。东云，东方的云，借指日本。芳林，比喻当下的文坛。春兰秋菊不同时，意为文艺园林寥落，香花不能相继开放。

有论者指出，这首诗的特点在于比喻。“文章如土”是比喻，“翘首东云”也是比喻，“芳林寥落”是比喻，“春兰秋菊”也是比喻，各有其妙。这首诗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鲁迅想去日本故地重游。

鲁迅病重之后，医生建议他转地疗养。早在1932年，鲁迅就有这方面的打算：“北新书局可能被政府封闭，那时将影响我的生计，为了糊口，不得不去异乡。然而正可转地疗养，但这是明年春末的事，暂时还依旧坐在这玻璃窗下的桌子前面。”

转地疗养首选日本：“我一直想去日本，然而倘现在去，恐怕不会让我上陆罢。即使允许上陆，说不定也会派便衣钉（盯）梢。身后跟着便衣去看花，实在是离奇的玩笑，因此我觉得暂时还是等等再说为好。”“地点我想最好是长崎，因为总算国外，而知道我的人少，可以安静些。离东京近，就不好。”“上海酷暑，西洋人似乎有不少去日本，一时赴日旅行成了摩登之举。明年去罢。”

其实，鲁迅是根本离不开上海的。1932年4月13日，他在致内山完造的信中，分析得非常透彻：

“早先我虽很想去日本小住，但现在感到不妥，决定还是作罢为好。第一，现在离开中国，什么情况都无从了解，结果也就不能写作了。第二，既是为了生活而写作，就必定会变成‘新闻记者’那样，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没有好处。何况佐藤先生和增田兄大概也要为我的稿子多方奔走。这样一个累赘到东京去，确实不好。依我看，日本还不是可以讲真话的地方，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再说，倘若为了生活而去写些迎合读者的东西，那最后就要变成真正的‘新闻记者’了。”

既然不能离开上海，哪怕换一个地方居住，也是鲁迅的愿望：“至于搬家，却早在想，因为这里实在是住厌了。但条件很难，一要租界，二要价廉，三要清静，如此天堂，恐怕不容易找到，而且我又没有力气，动弹不得，所以也许到底不过是想想而已。”

“我本想搬一空气较好之地，冀于病体有益，而近来离闸北稍远之处，房价皆大涨，倒反而只能停止了。但我看这种紧张情形，此后必时时要有，实不如迁居，拟于谣言较少时再找房子耳。”

搬家的愿望在鲁迅去世的前一天，还是显得那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