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意识的产物”吗
2023-08-01 04:05:00 来源:长江日报

□刘洪波

我们无法离开时间而表述,无论是表述事实还是想法。每当我们要说点什么,就不得不与时间打交道。

我们要讲述一个真实或虚构的事情,会说“这是一个故事”。“故事”就是过去的事,它可能真的在过去发生过,那么它总体而言,可以称为历史;它可能只是未曾在过去发生,那么它或者是我们在时间上的一种假托,或者是并未实际发生但在我们的心灵里曾经发生。事实上,我们即使在讲述一件在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时,也会说那是一个“故事”。因此,故事就是我们讲述一切非现在之事的一个说法。

当我们表述一个想法时,看起来只是在“讲道理”,以为它是去时态的、无时间性的,是纯粹逻辑上的推演、论证。但实际上,在道理的后面,仍然有着时间的假设。讲“小道理”的时候,我们要面对具体的情形,与具体的时间、空间、人物、常情等相结合。讲“大道理”的时候,我们往往也是在进行“如果……那么……”的论证,这里面,“如果……”就是关于一定时间、空间的条件设想,“那么”则是在此时间、空间下的结果推断。

概念是思维的元素,语言是思维的外壳。表述离不开时间,语言离不开时间,进而也就是思维离不开时间。把时间排除出去的语言不存在,没有时间的纯粹思维、普遍思维不可能。

这意味着时间的重要性,没问题。但过去相当长的时间,上帝或者说神性对所有人也很重要,那并不是因为上帝或神性确实存在,而只是认识被迷信所限。时间显得如此重要,到底是因为确实有一种叫作时间的东西或万物普遍的性质很重要,还是我们的语言和思维存在着局限,本质上无法直接抵达事物,才不得不假想出“时间”来呢?

有人把时间仅仅作为一种意识,典型的说法就是“时间是意识的产物”。这个认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至少表面上,我们从来不曾“抓住”过时间,却人人都有时间的观念,似乎可以把时间归结为意识的产物。

概念总是思维的产物,都有一个意识过程。然而,如果说时间纯粹是思维的产物,那么所有人都会产生时间概念,所有人都会在意识中“长出”时间概念,是不是也令人奇怪呢?“生长”总是种子和土壤结合的结果,我们可以说身体(包括大脑)是时间意识产生的土壤,但导致所有的土壤都产生同样的时间意识的“种子”又是什么呢?如果时间只是意识的产物,那么身体就既是时间概念得以生长的土壤,也是时间概念得以生长的种子,最后可能就只能把时间意识的起源归结到人类身体的某种细胞、化合物或基因上去,是某种特殊的身体要素导致了人类拥有时间的概念,或者某种心因性的病理反映导致人类产生了时间的集体癔症。

时间确实与生命的各种功能有关,记忆、感知、运动、学习、行为都有相应的人脑机制和时间机理。人对时间的把握,表现对起始、先后的定位,对长短、持续的度量,视神经、小脑、海马体等等身体器件参与其中。其实,我们也可以把战斗、歌唱等行为都一一进行从肌体反射到大脑反映的研究,但不能说这就揭示了我们为何会战斗、歌唱,更不能把身体作为战斗和歌唱的根本原因。战斗和歌唱的潜能在身体里面,而战斗和歌唱之实际发生则无论种子还是土壤,都不在身体里面。

动物拥有空间而不拥有时间,这是一个存在论的判断,是说动物只能在空间下生活,而在时间中只拥有现在,它们具有空间能力而不能深度贯穿时间,无所谓过去和未来,没有自身的历史。从认识论上来讲,动物不是认识主体,它们不产生任何意识,既不产生时间意识,也不产生空间意识。

人是时间的动物,是在存在论场境下讲的,人既存在于空间,也存在于时间之中。基于认识论,我们可以说时间是意识的产物,但我们同样可以说空间是意识的产物,因为动物只存在于空间而不会产生任何意识;基于存在论,我们可以说人是空间的动物,更是时间的动物。这些都是在回答“人是何物”的问题,而没有回答“时间为何物”。把“时间是意识的产物”理解为时间只是人类意识构造出来的一种有用但不真实的幻象,显然是武断的。身体是时间意识的土壤,时间现象则是时间意识的种子。时间意识是生命对时间现象的觉察,而不是身体机能全自动动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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