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讯 陈建华
“湖可望天,浩瀚无边;岭有火龙,居神住仙。”这妙言锦句源自家族先贤陈沆高中状元时与清嘉庆皇帝过堂应答之传说。
火龙岭是浠水县巴河镇一个小湾子,我老家就坐落在这岭上。
火龙岭橘树多。房前屋后,山上山下,到处都是橘树。这些橘树栽于何年何时,我印象不深,好像是上世纪80年代初。“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元代诗人王冕对梅花的誉美诗句,用在橘花上也十分贴切。初夏时节,橘树开始绽放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儿。那橘花格外娇小,点缀在绿叶丛中,如同父爱,开得含蓄婉约,不张扬霸道。清风拂来,暗香浮动,弥漫着整个湾子。
我们家的橘树不多,除湾对面山下自留地有三四棵外,院子里还有6棵,其中屋后北院有4棵,屋西院南面有两棵。尽管如此,每到挂果时节,满园生机勃勃。那金黄的橘子在菜园门旁招摇着,在通往厨房过道上舒展着,在小院护栏处悬挂着,或一簇簇,或一串串,千姿百态,万种风情,行处可见,伸手可及。
最令人叫绝的还是西院靠南墙角的那棵橘树。
这棵树栽得最早。据兄长回忆,是上世纪70年代父亲带着他从火龙岭南面坡地挖回的。栽种时,并不知其为何品种,直到后来结出果实,方知是川橘,又叫红橘、福橘,其果实皮薄而光滑。我至今还惊叹,当年从荒郊野外挖来的一棵不起眼的小树苗竟为福橘!也许上苍眷顾和降福,保佑我们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幸福安康吧。
40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小树已经枝繁叶茂、绿荫如盖,差不多有两层楼高。
父亲起初对家里的橘树并不在意,什么修枝、除草、施肥、打药、采摘、收藏都不是很留心,但随着时光流逝、岁月俱增,他却愈发钟情橘树。
记得连续几年,橘子成熟时,父亲用专用剪子将橘子一个个剪下来,然后用小塑料袋包起来,床底下、楼梯间到处放的是。看着那一箱箱、一袋袋橘子,我怔住了,这该花了多少工夫啊!每当如此,我脑海里就会顿然浮现一位年迈老人摘橘子的情景,那么执着,那么坚定,那么忘我,那么痴情。
这几年,父亲摘不动橘子了,满树的橘子到年底甚至春节还挂着。我曾问父亲,为什么不像别人把橘子卖了?“我才不卖!留着一个玩意儿。”父亲脱口而出。深思细悟,乃知橘树已经成为父亲的一份守望、一份希冀、一份念想。
父亲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和我们一起摘橘子。有年元旦假期,我和姐夫、弟弟三家一起回老家小住了数日。那时,满树的川橘还在。父亲说,“橘子长得爱死人,就等着你们回来摘。”这时的父亲已经80多岁,腿脚乏力,腰椎也不好,但他依旧很卖力地拉扯树枝,叫我们多摘些。
每每看到儿女们返程带走满袋成箱自己亲自种植的蔬菜瓜果、腌制的腊鱼腊肉、做好的油粑蛋卷藕夹鱼丸,父亲总是一脸的兴奋,似乎很有成就感和自豪感。其实,我们有时不想拿,一来怕他老人家受累,二来现在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比如水果,想吃哪种,网上一点,全国各地的都可以快递享用。“你们多回来哩,家里什么都有,几好啊。”耳畔一响起父亲的念叨,瞬间眼眶湿润,万千惆怅涌上心头。
如今橘树在,父亲却不在了。那棵棵橘树见证了父亲的恩慈厚爱,激荡起儿女们的浓浓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