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讯 叶香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总让人想起这断肠的诗句。
    清晨，雨水凄然而下。老天以它惯有的方式祭奠谁呢？
    外面，雨中的世界少了一份喧哗，多了一份匆匆。车匆匆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撑着伞捧着花的人背着雨水冒着料峭的风朝墓地走去，低头弓背，看不见凄容，唯有白色和淡黄的花在怀抱里颤动。
    其实，我更熟悉乡村的清明。
    在大片大片的菜花或者麦田之间，偶有几处凸起的土堆，这就是坟地了。一个挨一个。坟地上长满了杂草，还有野生的树枝歪歪扭扭地牵扯在坟地之间。坟地也有气派一点的，有心的人家在给先人过第一个清明节的时候，就栽上一两棵柏树。一是作为坟地的记号，二也是有些寓意。或寓意先人永垂不朽，万古长青；或期望后辈出人头地，家业兴隆。
    在一两个村落之间也有极奢侈的坟地。坟地周围砌一道半人高的院墙，贴上瓷砖，出口处修上翘起的屋檐，漆成红色，坟前竖一人多高的大理石墓碑。看看坟地，就知道后人生活状况了。寻常人家，自是叩拜寻常墓地，富裕人家则开着小车成群结队地涌向豪华的墓地。
    乡下人家的祭祀活动也是有些微妙之处的。
    若是先人活到七八十岁，正常死去。后人通常是提着纸钱、带了鞭炮，后面跟着子孙稀稀拉拉的一行人朝墓地走去。偶有小孩子的嬉笑声，大人顶多不过说一句：“放正经点，小心姥爷（或者姥姥）摸你的小屁股。”小孩子听了，立即扮个鬼脸顿住笑安静下来。
    若是被祭奠的人年岁不足够的老，那情景便有些凄惨了。坟地旁一两个最亲的人跪在一边，烟火燃起，一把又一把的纸钱化作缕缕青烟。总须好半天才能烧完纸钱，然后郑重地放起鞭炮。未等烟雾散去，祭奠者又齐齐跪下，深深跪拜，神情凝重，泪水悄然滑下。更有甚者，嚎啕大哭，及待旁边的人红着眼噙着泪极力劝说，连拉带拽，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对于这平常的年复一年的祭拜活动，总能在乡里人家掀起波澜。“你看看他家的儿子姑娘多有孝心哟，都齐刷刷地回来了。”“张家气派哟，儿子从深圳开了小车带着洋媳妇回来了。听说在城里摆了好几桌酒席呢。”“唉，只有那肖家的凄惨，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儿子媳妇几年都没有回来了。”
    议论，一阵又一阵；叹息，一声接一声；羡慕，一句又一句。在雨里，在风里，随着烟雾一起飘散。
    当艳阳高照，当日历翻过几页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近几年来，流行鲜花祭奠，花带着淡淡的香，也带着莫名的哀愁，在陵园里亮起醒目的色调。小巧的香钵里插满了细烛。一阵风摇，一阵雨急，花瓣零落，香烛歪斜。就是路过的行人也觉凉意顿生、悲从心来了。
    我还是怀念乡村的清明。一行人，冒着细雨，踏着软软的草行走在窄窄的田埂上，菜花泛香，麦苗透亮，细语窃窃。此等情景分明是一幅闲散的画，或是一首绮丽的小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