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艳霞
上世纪八十年代,云梦乡村活跃着一批担着挑子走村串巷,给村民剃头的手艺人。他们忙时务农,闲时剃头,挣一点散碎闲钱,以贴补家用。
平日里,哪家办大事,剃头师傅就要赶场剃头;不赶场的日子,便在村里挨户串门,为村民剃头。村民剃头多数采用包年制,大抵是每人每年五元至十元左右。挨家逐户,走到哪家剃到哪家。如果师傅不忙时,还会为客人刮胡子、刮脸、掏耳朵等,提供多项服务。
民间谚语“剃头挑子一头热”,说的是剃头师傅的行头:扁担的一头是剃头工具箱,类似于床头柜,却多了一个靠背,剃头时用来当凳子坐,下设三个抽屉,分别放置围布、刀、剪、梳子之类工具,这是冷的一头。热的一头是个长圆筒,放个铁皮炉子,炉里燃着红红的煤球,盛水的铜盆搁上头,底部三条腿,其中一条向上延伸成旗杆,旗杆上挂条一尺来长的蹭刀布,油黑发亮。
艺人大多有绝活,剃头师傅也不例外。我小时见过村里王师傅给爷爷剃头,他手舞银剪,如飞燕穿柳,先把肥皂泡沫抹在爷爷下巴上,再捂上热气腾腾的毛巾,取出亮堂堂的剃刀,在蹭刀布上来回蹭几下,掀开毛巾,顺着爷爷的胡子一刀一刀“嘶嘶”作响地刮下去,接着是脸颊、额头、脖子。爷爷微闭双眼,不吭一声,任凭王师傅倒腾,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剃胎头”更是王师傅的绝活。通常是家人将婴儿抱在怀里,婴儿头皮薄如蝉翼,王师傅并不紧张,先将剃刀在蹭刀布上反复磨擦,直到刀刃锋利无比,再将婴儿的头轻轻地捧着,前后左右,剃刀在婴儿头皮上游刃有余,婴儿居然不哭不闹,一缕缕细软的胎毛纷纷飘落,片刻之间,胎发被剃个精光。
记得小时候落枕了,胀痛难忍,爷爷就领着我去找王师傅。他让我坐下,先将我的头端着左拉右扯,再把肘关节、肩关节上的穴位逐一掐捏,然后捧住我的头,左右摇晃,像打太极拳一样,猛然往左一扭,只听见颈关节“喀嚓”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把头往右边一扭,又“喀嚓”一声。瞬间,一股热流涌向头部,我顿觉清爽,头自然不胀痛、活动自如了。
乡村剃头挑子是一门古老的职业。随着大街小巷的美发店,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一个剃头挑子的年代,无可逆转地走向谢幕,如尘封的岁月沉淀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