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可感的历史
2019-02-03 07:59:00 来源:湖北日报
    □ 赵青新

    极简中国史旨在普及,但要做到简约而不简单,并不容易。张经纬的《博物馆里的极简中国史》,关键就在于他抓住了一个点——博物馆,或者说,从器物角度切入中国的历史文化,可以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
    今天我们应该怎样认识历史、寻找传统呢?文物学家张辛有过论述,他说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务实,一条是务虚。务虚就是以古文献为基础的理论性研究,务实就是格物致知,是指亲近具体的器物,也就是文物。我们要从文献和文物之中,去获知去体悟,去关照我们的传统,我们的昨天。张辛说,这就是文物研究的根本意义所在。
    而张经纬说,他想把文物和历史的脉络结合起来,把深藏在博物馆中冷冰冰的文物,用立体、动态的方式呈献给大家,同时通过文物来理解历史,串连起一个简明的“中国史”脉络,换句话说,张经纬就是在履践一条“务实”的历史研究途径。
    新石器时代遗留了许多玉器,学界通常认为,以玉璧、玉琮为代表的“六器”,形成了一种远古玉崇拜,要么是部落首领权力的象征,要么是巫师沟通神灵世界的器物,而张经纬指出,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意识到这些玉器可能是史前人们商品交换、部落结盟时的媒介,即当作货币来使用的。结合武乙募军、穆天子西行、秦人铸币等传说与史料,张经纬分析了玉石在其中发挥的货币职能,进而推出,这些古代王朝的衰落,是不是也和玉石产量下降导致的经费不足有关呢?
    这个设想开启了张经纬的历史思考之路。随后,商周青铜器演绎了差不多的推论。缺乏战马可供驱驰,也没有铜兵器用以御敌,周王室难以逃脱被犬戎攻破的命运,继而权力被全面接受王室铜、马专营的秦、楚两国所剥夺。然后,汉代文物里那么多的香炉、飞马,显示了汉王室关于神山与长生不老的信念,对天马的追求让他们耗尽了西汉的财富。魏晋是中国许多艺术的发源时期,宗师辈出的时代,张经纬从王羲之的书法和道教的关系中探索东晋面临的困境,东晋核心的吴越之地难以支撑高额军事开支,王羲之这样的名士们只能以“放浪形骸之外”来排遣内心的惆怅。
    以这样的观察方式,张经纬陆续挖开了中国各朝各代的一些切面。存世之器物固然琳琅满目,总数多到难以统计,然最具代表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几样。北魏的石窟,连着佛教的传播;小小的茶叶,牵系唐宋的对外贸易;宋代文人画的兴起,意味着汉族统治转向了内向型;元代的园林,表明文人理想由遁迹山林向着大隐于市发展;关于明式家具,张经纬着眼于这类奢侈的物质追求如何把明代引入高收入、高风险的全新的贸易体系,而这种白银大量流入中国的贸易体系在清朝的瓦解,除了关注传统的茶叶、丝绸、军火之外,张经纬选择以“蓝染布”为样本,颜料合成和轻工业抢夺了本土天然染料的空间,财富流动大变向。
    器物是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过去大多强调艺术与人文价值,强调它们是文化的结晶,这种认识其实是务虚的。因为在今天所认为的艺术品,在历史的现场可能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日用器具。这是近年来名物研究的一个核心要义。张经纬的这部论著,与名物研究也有点差距,他不是拘泥于“物”的本身,而是强调作为古人生产和消费的产物,是如何锲入中国的历史进程的,并强调唯有通过与世界的交流,才能重新认识并巩固自己的传统。
    张经纬的唯“物”论难免过于抬高了“物”的效用。王朝兴衰的原因,除了物,肯定还有人,还有政治斗争、思想交锋与制度变革。作为一部极简史,不宜拓延,枝节太多会显得啰嗦,因此,作者抓着一点大力阐发的处理,我们可以理解但须明了。既要务实,也要务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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