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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老师何志森的一段讲述视频,在网上热传。他用脚步丈量城市建筑和居住空间,向人们呈现出一个充满生活气息但又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的博士论文关注在围墙上卖盒饭的小哥,看他们如何运用生存智慧跟草根策略颠覆精心设计的城市空间;他在上海的里弄租了一间屋,跟踪了108个居民,发现80%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尿壶,倒“尿壶”让人们有更多机会交流互动;他还和学生一起观察城市的湿地公园,并为蜗牛设计出逃生路线……
这样一个真实的世界,让大多数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城市的街道、公园、巷子,还有每天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如果换一个视角来看,都可以在平凡中展现出定义空间与书写生活的能力。就像讲述者所言,“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本书,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老师”。这样的讲述,意义并不局限于建筑设计专业,而是提供了一种观察人与居住空间关系的新视角——不是从建筑或城市本身,而是从人以及人的生活来看待建筑与城市。
记得小时候,每逢清明节,每家每户都会到山上去折柳枝,然后拿回来插到大门两边的门檐上。阳光照在翠绿的柳枝上,并在绿叶间游走,天晴时每天如是,直到柳枝逐渐枯萎,这是一整部关于清明关于春天的记忆。柳枝与土屋,由此成为人们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直到今天,已经上了楼的老乡们,还会想尽办法在新房子上为清明的柳枝留一个位置。这就像何志森讲述的广东客家人,尽管已经搬到了通燃气的新家,还会在厨房里面造出三口柴火锅,“大锅代表了老人家的寿命,中锅代表了年轻人的事业,小锅代表了儿童的未来”。建筑和居住空间不是外在于人的存在,而是文化的容器,本身就是生活习俗的一部分。
古人说,“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仅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天下之所以为天下,是需要经过人文化的。记得大学时听哲学家涂又光的讲座,解释何谓“文明”,老先生说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山上打个洞,这就是文明。当时若有所悟,所谓文明,首先是人的尺度。马克思用劳动定义人,富兰克林说人是制造工具的动物,讲的都是人的尺度,是需要“观乎人文”的。或者可以说,当时间打上人的印记,空白的时间就变成了丰富的历史;当空间打上人的印记,广袤的空间就变成了恢弘的建筑。从普通人的生活来观察空间,这恰恰是一种人的尺度。
坚持人的尺度,观照普通人的生活,这对于急速城镇化的中国而言,也许是对片面追求经济效益的一个补充。城市不仅关乎生存,还关乎幸福。旧城更新,搬到了高楼里的火柴盒,让人逃离了与邻居剪不断、理还乱的黏稠关系,不再有邻家小孩的勾肩搭背、嬉戏追逐,没有了人际间的恩怨互动,没有了有时不免烦人的热闹关系,能找到生活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吗?就像讲述者所言,“没有一种混乱是绝对,在每一个混乱背后都有一个看不见的秩序”。生活的家长里短、鸡零狗碎,都反映着更深层的文化纽带,城市的发展应该传承而不是隔断这样的文化。
想起了一个人回忆上海石库门写下的话:珍惜的“是与石库门生活在一起的悲欢离合、心理感受、生命见证;是由石库门的格局和尺度而铺展开的人与人的恩怨接触和人情往来,今天让我们失落的是这样烦人的恩怨接触也不可得了;是石库门这种熟人世界教化人性和发展人格的社会化力量和机制”。在一个城市不断延伸的世界,人以及人的生活,应该是不变的尺度。
这正是:天地间人最可贵,城市里人应幸福。(人民日报中央厨房·思聊工作室·李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