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 陈嘉瑞

随着四年一度的亚洲杯再次来临，中国球迷们又开始了在期待中惆怅着回忆起过往那些冲击最高荣誉失败的苦涩。

在中国足坛，有一位传奇老人，他曾是新中国第一代国脚，中国队首次征战亚洲杯时，他就是当时的领队。

他又曾多次执教国足，但一直遗憾未能冲出亚洲。他的弟子桃李芬芳，连如今的足坛大佬范志毅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鞍前马后，他就是年维泗。

腾讯体育对话年维泗老先生（采访时间：2018年5月）

第一代国脚开眼看世界

85岁的年维泗，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代国脚，那时候，国家选派他到足球强国匈牙利进行学习，这是年维泗和队友们第一次与国际足球产生接触，他们积极吸收先进的足球理念，“匈牙利教练反复强调‘准’、‘快’、‘动脑子’，现在看都是很正确的。”

经过努力刻苦的训练，中国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从一开始跟酒店的厨子踢都踢不过，到后来逐渐能够战胜匈牙利乙级联赛的球队。一年半后，中国队圆满结束了留学生涯，随后匈牙利的国家级教练尤瑟夫来到了中国，担任国家队的教练。

1957年，年维泗和中国男足一起参加了世预赛，两回合4-5不敌印尼。然而就是这样一场比赛，就成了年维泗的世预赛绝唱。几年后，他因为骨折，黯然退役，中国足球也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下，远离了重要赛事，直到70年代才有所恢复。

徐根宝曾带领崇明岛一代拜见恩师年维泗

从60年代起，少帅年维泗开始执教中国队，几上几下，一度还因为政治运动，去当了锅炉工，他执教时间跨度长，次数多，但遗憾没有能够亲自带队打过亚洲杯和世界杯。

1974年，他带队出访南斯拉夫，当时正是世界杯举办的时候，年维泗和球员们想要看一场世界杯的比赛，但就在开幕那天，国内传来消息，让他们不准看比赛，直接回国。

年维泗后来感慨当时的中国足协依旧处于不被FIFA认可的状态，体委方面比较抵触世界杯，“我们国家虽然一直都有人关心足球，但和欧美国家比，起步太晚了，我们和人家的二流国家都没法比，人家群众基础强，知识丰富，你想，都到1974年了，我们要看个世界杯还那么难，从这个角度来看，差距还是很大的。”

几个月后，亚足联恢复了中国足协的地位，年维泗带队打了亚运会，但第一次登上国际赛场的球员们，表现不佳，小组未能出线。

1976年9月在伊朗进行的亚洲杯，那也是新中国球员们第一次踏上亚洲杯的舞台。年维泗此时已经改任领队，这届比赛只有6支球队参加，中国队和马来西亚、科威特分在A组，两场小组赛，中国队先是1-1战平马来西亚，随后0-1不敌科威特，小组第二出线。

1976年亚洲杯的中国男足

半决赛中，中国队再负于伊朗队，随后在季军争夺战中，1-0击败了伊拉克队，首次参赛就拿到了季军。“76年我们拿了亚洲第三，是第一次在亚洲锦标赛升起了五星红旗。那时候我们是什么条件啊，国家队训练都没有草场，运动员吃住的条件，包括出国的装备、外出接触的对手等等，跟现在那是没法比。“

下来过后，主教练张俊秀，队员戚务生等人也复盘了这届赛事，他们普遍认为，在大赛准备工作上还有很多缺陷，对于赛前体能储备等完全没有意识，如果准备得好，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1978年，年维泗又一次出任国足主教练，在亚运会上带队取得铜牌，但冲击奥运会失利后下课，那时距离亚洲杯开幕仅剩下2个月。这一动荡，也注定了1980年的第7届亚洲杯，中国队小组出局。

2017年，年维泗获得足球事业杰出贡献奖。

随后中国队在世预赛再次出局，接班人苏永舜也只有接受离开的命运。1981年，年维泗再度出山，担任足协副主席兼国家队总教练，任内张宏根、曾雪麟相继担任主教练，取得了1984年亚洲杯的亚军。

亲历5·19事件

转年，中国队信心十足冲击86年世界杯。然而，新中国足球史上最耻辱、影响最深远的一场失利却在一个完全意外的时间点，毫无征兆地到来了，它就是5·19事件。

1985年，中国队雄心勃勃征战世预赛，年初就在香港收获了一场0-0的闷平，但随后国足连续战胜了澳门和文莱，以大胜之势迎来了香港。

当时，全国上下都非常乐观，无论高层还是球迷，一心只想着赢，但正是这样狂热的浮躁，让球员们的心态开始失衡。

比赛上半场，朱波送点，国足0-1落后。随后，李辉扳平比分，半场结束，双方1-1战平。

那场比赛的主力球员杨朝晖多年后回忆：“半场休息，年老接到了一个电话，意思是踢香港要大胜才行。”这一通电话，让球员们更加焦躁。（但年维泗否认曾接到指示电话。）

30多年过去了，记忆褪色，伤痛却不曾完全消除。

下半场，香港队的顾锦辉乱战中破门，最终比分1-2。春夏之交的京城，瓢泼大雨，看台上的观众久久不愿离去，那些失望、愤怒的心情，那些刚刚随着国运抬头，想要一雪前耻却又被打压的心情，在这一刻爆发。他们开始疯狂打砸周围设施，一路前行，包围了国足球员们的宿舍，如今年维泗还住在这里——位于北京市东城区的龙潭路体委大院。

“球迷们把我们这里全给堵上了，非要见曾雪麟，公安的人也来了，维持秩序，当时曾指导也很痛心，最后是我出来了，让他们选出了12个代表，回答他们的问题，听取他们的意见。我也告诉他们，球员们输球很难受，曾指导也一夜没睡，希望得到理解。”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家体委再次让年维泗上任国足主帅，稳定局势。1988年，年维泗出任足协主席一职，弟子高丰文担任国足主帅，随后，高丰文率队冲出亚洲，打进了汉城奥运会。

多年以后，年维泗回忆了那段经历，反思那场失利时，他深刻地指出：我那时候带队，从来没有输过香港，而且赢香港都是大比分。但是这样的比赛，总有一个问题就是破密集防守。我们怎么攻怎么防。

年维泗老先生尽管远离一线多年，但提到中国足球，仍有很多话想说。

最终还是说我们破密集防守有没有真才实学。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中国足球实力差，咱们在大赛要想取得成绩，就得固守快攻——密集防守、快速反击。我们队员身体条件不错，速度比较快，灵活，整体防守能力差，所以要巩固防守。

这是一位耄耋老者对于国足和中国足球，最真挚的话语。

退居二线依然关注足球

1992年，年维泗因为奥预赛失利，辞去足协主席一职。那一年，红山口会议召开，翻开了中国足球职业化的篇章。后来，虽然有过不少球队希望年老出来带队，他都一一拒绝，离开了足球一线。

如今，他虽然名为足协顾问，但年事已高，逐渐也“顾不上问“了，他和老伴儿过着朴素的生活，拒绝了许多外界的活动和采访，没事就在楼下遛遛狗，和老邻居们闲谈。

不过退居二线的年维泗，多年来也一直关心着中国足球的现状和未来。

中国足坛德高望重的老者，值得我们尊敬。

今年年初，在中国举行的U23亚洲杯曾引发了热烈的讨论，当时，中国队在首场3-0赢球的情况下，连输两局，无缘出线，而在这届赛事中，裁判的一些判罚成为了赛后球员、媒体和球迷们关注的焦点。

许多人都认为中国队是在主场被黑了，但年老却很反对这种说法。“我坚决不赞成，这么多年中国足球就是吃了裁判的亏。输球的最好理由就是怪裁判，这传染到了我们整个中国足球的氛围，输球还是该从主观找原因，老怪裁判不好。“

“足球在中国很受重视，都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我相信足球在短时间内会有进步，但是想要成为强队，还需要很多时间。其实我们在亚洲差距不大，相信进世界杯是不远了。”

中国足球故人谏言国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