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如

我只谈过一次恋爱。

他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给我递了张纸条。我从来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这世上能有个温和善良的男人注意我，心里觉得很满足。原以为这一生就要这样风轻云淡地走下去。

出了校园，我们努力工作，因为没有家庭的帮助，我们想自己攒出房的首付。就这样忙着，有时一周只能见一次面，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的手机上有一个女孩的短信，内容是：真希望每一天都能够像那天一样为你做早餐，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幸福……

刚开始，我尝试着用处理公事的利索手段来解决感情麻烦。我以为，把婚结了，就可以驱退那个情敌。

我冷静地逼婚。双方父母早已熟识，都认为结婚是迟早的事。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大家就自然地谈到到哪家酒店办酒，哪个照相馆照相，如何请婚假……通知他时，他表情讶异，看得出有些不情不愿，而他的温和使他终于欲言又止。

婚事都是我在张罗，他以一种消极无作为来抵抗，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去商场买床品，却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走在前面，十指相扣。我再也不能够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们看来比我和他更像情侣，也像平凡夫妻，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幸福的破坏者。

待他深夜回到我身边之后，我歇斯底里地摊了牌，他跪下来求我的原谅。

并不恳求我原谅他有另一段情，而是低姿态地求我原谅他：他不能够再爱我。

我知道，任何挽回都无效了。

我捡回了自尊心，决定放弃那个对我早就没有心的男人。

电话一通又一通地打着，我故作轻松地编出谁也不相信的理由，告诉朋友：婚礼取消了。打完最后一通电话，我放走了十年的感情，在明处我仍是个积极进取的女人，暗地里却彻底崩溃了。

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以酒浇愁，狂歌当哭，想了结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好多年。

走进办公室，我就是一只气宇轩昂的斗鸡，不甘示弱，不会失败；但只要一下班，我就慌张不已，不知道怎么打发漫漫长夜。

我以为自己会走出来，但没想到，情伤对我来说，比任何伤痛都难好。我知道，这世上又不只我被背叛过，好多人心里都有同样的伤口，可是这一刀刺得比我想象中深而且痛，伤口在他离开后，竟还不断地腐烂。

被成全的他并不幸福，后来他娶了那个愿为他做早餐的女孩，但没两年他就离了婚。可能是上天听到了我的诅咒，可是我没有得到好处，他并没有回头再找我。

就这样过了十年，这段往事像被吐掉的口香糖一样固执地粘在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是因为我爱他，还是因为他不爱我这个事实，彻底伤了我的自尊？后者也许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我知道情伤这件事很奇妙，有些人的情伤好得快，有些人好得慢。很不幸，我属于好得慢的。现在想来，真觉得不值，这么多年，我用酒精、自虐来麻醉自己和封闭自己，开始是盼着他们分手，后来又盼着他来找我。其实，我并不是想与他重续前缘，更想的，只是让自己在哪里跌倒就能在哪里爬起来。

现在，我已经愿意走出来了，可惜，青春已经过了大半，才觉得自己很笨，我的爱情仔细想来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一切都非常平淡，但分手时却把自己搞得这么沉重不堪！

听人说，最糟的爱情过程就是：爱得太轻，轻到没啥美好的记忆，而分手时却沉重无比。

而最理想的爱情过程应该是，重重去爱，轻轻放手。在爱时重重放下感情是一种幸福，在爱情不能挽回时，轻轻放下是一种潇洒。

表面上，我是做到了，放手得很及时，没有让自己沦为笑柄。只是，我虽然放了他一马，却没有放自己一马。

插图赵健

(武汉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