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聪

月光如水，星辰正好。

顾浩然从礼堂出来，转悠到“千层梯”来了。阶梯高处，光亮的边缘，一个影子静静地坐着，隐没在黑暗里。

“梁翩翩，”顾浩然从小道爬了上去，“这么巧，你也出来透气。”

“啊，”梁翩翩有点小惊讶，“是，那些游戏我总玩不会，还是不玩的好。”

他想起去年这时候，也是开着晚会，她这“游戏黑洞”的头衔真不是浪得虚名。一直输，于是一直被罚，被罚就要真心话大冒险。

其中一个是，你最想要的表白方式。他记得，她说的是——

我想，有一天，在一个晴好的晚上，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坐在高楼上，有风，有月亮，他给我吹一首《故乡的原风景》。就这样。

“你刚才，是在练陶笛么？”顾浩然试图打破两人之间陡生的沉静。

“没呢，”梁翩翩望着手中青黑色的陶笛，说：“我不会吹。”

“你不会？！”顾浩然真吃了一惊，他看到过很多次她随身带着它，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可是她竟然不会吹？

“你这个还是专业的，”他把玩着水滴形的陶笛，说：“风雅的，是这里面的品牌。”

“是吗。”她当然知道这是好的。

两声清亮悠远的乐声耳边响起，是顾浩然在试音。

她本想阻止他的，可他已经开始吹一首曲子了，她也就不作声了。

起初，曲调婉转，每一句的末尾都拖得很长。圆润清幽的声音在黑夜里荡漾开去，梁翩翩觉得有点哀伤。明明是顾浩然在她身旁吹着，可是那声音就像一点点浸在了她心上，给她一种独处的错觉。

往事历历在目，接踵而至，浮上心间。

顾浩然默默地吹完了整支曲子，默默地放下陶笛，也不说话。

半晌，她问：“这什么歌儿啊？”顾浩然挑眉，不可置信地：“你不知道？”“不知道啊。”梁翩翩摇了下头。顾浩然便没有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你为什么会喜欢金融学啊，”梁翩翩突然问道：“为什么想要读这个专业呢？”

顾浩然笑了，说：“我五岁开始学钢琴，是准备以后继续发展下去的。不过，十四岁的时候，家里……出了点意外，就不学琴了。高中就选了理科，现在读金融。挺好。以后就业好的话，也能继续玩音乐嘛。”

顾浩然说得含糊，但是梁翩翩听懂了——学音乐是很费钱的。他是准备以金融养音乐梦啊。

那首歌里的孤独，也是他的孤独。而与她不同的是，他到底没有背弃自己的理想。

“你呢，本来想学什么？”顾浩然似是随口问道。

“其实，之前，有个人，”梁翩翩吸了一口气，好像在犹豫，还是说了下去：“我们约好了的，要去我们那儿的Y校念书，毕业了以后，一起去意大利，去威尼斯……可是我考砸了，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我以前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个场景，是男主和女主一起坐在高楼上，男主用陶笛吹了一首《故乡的原风景》。书里写，月光清清凉凉，笛声悠悠扬扬，让人回到了精神的故乡。我就想，要是未来有一天，我们真的到了意大利，在一个宁静的有月光的晚上，他给我吹一首《故乡的原风景》，那多好啊。尽管那时候，我既没有见过陶笛长什么样，也没听过那首歌。”她说完了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笑。

“后来呢？”

“后来？”她从顾浩然手里拿过那青黑色的水滴，“后来就买了这个陶笛呗。”

“你没去找来听一听《故乡的原风景》？”

她摇头：“我不懂音乐，也怕，听了发现不是自己的想象，梦不就碎了。”

夜色里，两人面对面立着。

顾浩然逆着光，看见枝叶的疏影打在梁翩翩沉思的脸上。

他在心里说——

“我刚才吹的，就是《故乡的原风景》，翩翩。”

(武汉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