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宣布我是干女儿

于是，孙晓村就带我去晋见。

到陈家，老太爷一看，我举止谈吐端庄大方，是个很有教养的上层妇女。他也不说客套话，一见面就很认真仔细地问我：“为什么你是湖南人，而你表哥却是关外人呢（当时把东北叫关外）？”

我早有准备，当即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我姑妈当年远嫁关外，所以表兄是关外人。他这次来上海经商，不知什么缘故，被戴上了‘红帽子’，当做‘共产党嫌疑犯’给抓起来了，实在是冤枉呀！”

初次拜见，把事说完后我就告辞了。事后老太爷对老太太说：“怪不得闰儿（陈志皋是闰年闰月出生的，小名闰儿）常在我们面前提到黄小姐，这位黄小姐书卷气很重，很秀气，谈吐举止很高雅，确实像个书香门庭出身的小姐……”

就这样，头一次见面就给陈老太爷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这对陈志皋接办此案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于是，他就借着父亲的名义和关系开始去做疏通法官的工作。

审理关向应一案的法官叫赵韵逸，是位参加过北伐战争的年轻人，后来转业到龙华，当上了法官。他家里和陈家老太爷大概也有世交关系，所以老太爷一个电话就把他约来了。陈老太爷让陈志皋通知我到他家里一起吃午饭。

陈家住的是三开间前后厢房两进的大房子，除了尚在读书的好几个儿女们外，还有一些本家的侄儿们也寄住在这里，家中雇有烧饭的大师傅和几个仆妇，前、后厢房都住满了人，是个每餐要开三桌饭的大家庭。

老太爷向来是在楼下自己房间里吃饭的，由一位从老太太娘家带过来的钱嫂（我们都叫她钱妈妈）专门伺候他和老太太。只有逢年过节，儿女们才进来陪老太爷喝一杯酒，平时很少叫人陪他吃饭。那一天是例外，老太爷叫我、陈志皋、赵法官、孙晓村等几个人在一起吃饭。

席间，老太爷自己开门见山地对赵法官说：“这位黄小姐是我的干女儿，她父亲黄颖初当年是谭嗣同的幕友，为他整理过《仁学》。她的表兄是做生意的，不知为什么在上海被当做‘共产党嫌疑犯’给抓起来了。可能你们抓错人了吧？有什么证据吗？口供怎么样？”

那法官说：“没什么证据，他自己也说是个经商的。”老太爷就说：“是啊！没有证据怎么就乱抓人呢？这个案子是志皋接办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了他吧！”那法官忙说：“陈老伯，我回去再看看案卷。您的吩咐，我一定尽力照办就是了。”

饭后，我赶紧把这些情况向组织上汇报，大家听了觉得大有希望，都很高兴。同时，我也向组织汇报了陈老太爷突然宣布我是他的干女儿。

黄慕兰著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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