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我扭屁股的对手

未上战场，已呛硝烟。

眼神，是拳手的第一个假动作。并不是拳手本就凶神恶煞，眼神再凶狠，拳手之间也并没有值得大写特写的深仇大恨。一切不过是职业拳赛的噱头和拳手的策略。无论实力如何，技术如何，无论拳台老手，还是新手菜鸟，开赛前的气势总要立起来。两边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上台，谁怕谁！

职业拳赛的擂台总是搭建在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正中心。歌舞升平里，观众需要硝烟味来刺激神经。这就是职业拳台的味道。眼神，是拳手抛出去的第一枚炮弹。威慑之中，用眼神灭掉对手的第一股士气。

眼神战——这一场热身战，不需出拳，谁摆出最臭的脸，抛出最凶悍的眼神，谁就是胜者。我的表情，我的眼神，就是我无形的拳头，是我单刀直入捅到对手心里的刀。

碰拳，对视，出拳，交战。优秀的拳者，交战之中，出得了实实在在的拳头，分得清真真假假的动作。拳击对战，不仅有拳尖上的锋锐，更有脑尖上的风暴。

对手对着你出拳、流血甚至是痛哭流涕，都很正常。但，他对着你肆无忌惮地扭屁股，左右摆动，迅速快捷，你怎么想？生气吗？愤怒吗？拳坛老炮儿可不会这样。

2016年1月30日，上海东方体育中心，WBO蝇量级国际金腰带之争，我对战来自拳击大国巴西的库蒂尼奥，南美洲冠军。这位22岁的巴西拳手，年轻气盛，体力非凡，隶属全球最成功最有影响力的职业拳击推广人之一唐·金的旗下。

拳赛从不鲜见假动作。赛前，库蒂尼奥多次举着唐·金的小旗当面“叫嚣”，对别人或许有用，对我来说，不过是拳赛老套路，无须惊怒。高低上下，赛场之上自然见分晓。

比赛开始，第一回合。他竟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欢脱地扭起了屁股。

我遇到过看不起我的对手，遇到过趁裁判不注意咬我胸口的对手，还遇到过用锁喉、胳膊肘顶、在拳台上用摔跤动作耍赖的对手，更脏的，甚至遇到过故意打我隐私部位的对手。但是，对着我扭屁股的对手，这是第一回。

这个动作放在台下，男人做或许是搞笑，女人做或许是妩媚。放在拳台上，这个动作对对手，也就是我，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蔑视。

“揍他！邹市明，揍他！”

台下观众的神经大受刺激，情绪像浇了油的干柴，瞬间燃烧引爆全场，愤怒的声浪要掀翻屋顶。呐喊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我简直被塞了一个核弹发射器，红色的大按钮，按还是不按？

一个人让你揍，你或许沉得住气，两个人让你揍，你还是可以不出手，但是一群人喊着让你揍，揍完之后不用受惩罚还会有欢呼，你，还沉得住气吗？

我，揍还是不揍？拳坛老炮儿，心里必须盘算得清晰准确。

邹市明著

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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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