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林东林

位于金沙江河谷地带的这片海，是一片南北长东西窄的椭圆形湖泊。作为滇西第二大淡水湖，程海广为人知的除了“银海含山色，渔舟傍石峨”的风景，还有当地人说的“香面水”。香面水就是螺旋藻，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螺旋藻生产地，程海与墨西哥坦克斯可可湖、非洲乍得湖是全球仅有的三处生长螺旋藻的水域。

时已深冬，与萧瑟凋零的北国相比，程海温暖如旧，但是如镜的水面上已经不见大片的蓝藻——这种夏天才会出现的灰褐色浮游植物。我们乘了一艘小型游轮去湖中乘风破浪，极为开阔的湖面上时不时会卷来一阵淋漓的水汽。东西两岸青山对峙，山坡上隐隐可见一片错落的房子，甚至一面山坡上只有一两户人家。

回永胜县城时，车子开上了程海西侧一条蜿蜒的山路。树木茂盛翠绿，不知名姓的花草开满了路两侧，右手边海蓝色的湖面就在车窗外时隐时现。不知是谁嘴馋又眼尖，远远地看见路边有几个妇女在卖甘蔗就走不动了，于是嚷嚷着一车人停车去买甘蔗吃。其中有三个戴着帽子的妇女吧，还有一个扎着大红色的头巾，每个人身边都竖着一大捆甘蔗。一个汉子正坐在对面山坡的草丛中抽烟，他身后是一栋新砌成的带着阁楼的两层楼房，这四个妇女中或许有一个就是他的妻子。

甘蔗很甜，汁液很多。但我一直在注意那个扎红头巾的妇女，她头巾的那抹红色和身后洼地中玉米秸秆的金黄色以及更远处湖水的蓝色撞色在一起，真是又亮堂又浓烈。找过钱之后，她当着我们的面把钱又数了一遍，几张红票子裹着一张绿色的、几张紫色的和一张褐色的，她一连数了两遍。她那种小心翼翼，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游街串巷卖蔬菜的父亲，每天日头高照时回到家里，他总是还没顾得上吃饭，就先蹲在屋檐下掏出口袋里的钱来数。有时一掏一大把，皱皱巴巴的整钱和零钱散落一地，一个钢镚儿脆亮地掉在水泥地上滚出好远，他就在后面追。

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见不得人当面掏出钱来数，尤其是数完整票开始数零票时，我总会别过头不看。我害怕想起昏黄的灯下有个人一遍又一遍数钱的样子。

几张红票子裹着一张绿色的、几张紫色的和一张褐色的，她一连数了两遍

(武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