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强散文|母亲
2024-09-24 14:48:00 来源:极目新闻

那年夏天,母亲突然感到浑身疼痛。去医院好一番检查后,医生对我说:“你母亲患的是骨癌,癌细胞已扩散到了胸腔。”我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从那一刻起,我心里明白,我与母亲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了。回到家后,我在母亲的床边安放了一张小床,准备寸步不离地守护母亲。

有一天,母亲突然想吃炸鱼。我从未做过炸鱼,鼓捣了半天时间才做好,端到母亲床前,将刺理去,喂给母亲吃。母亲只尝了一口便不想吃了。我劝母亲多吃一点,母亲说:“不是我儿不孝心,是我把人间的食物吃尽了。”我听后心如刀绞。

我看着那盘炸鱼,眼前浮现出小时候母亲炸面点给我们吃的情景。

每年夏收过后,母亲总要去麦田拾麦穗。头戴一个大草帽,腰围一个大口袋的腰裙。傍晚,母亲用手兜着满口袋的麦穗,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家。每到这时,我们兄妹五人便不约而同地站在房前台阶下等候母亲归来。见到母亲拾到这么多麦穗,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次日,母亲手工将麦穗脱粒,用石磨磨成面粉,再将面料填在一个特制的梅花印模里,最后倒扣出来,一个精美的面点就形成了。母亲把面饼放在油锅里煎炸。我们兄妹五人总是围站在灶台边,常常是母亲炸熟一个面饼,我们就抢着吃一个。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母亲就是像这样将我们兄妹五人养大成人的。

过了一些时日,母亲病情好像有所好转。一天早晨,母亲对我说:“给我洗洗头吧,让我好去见我娘。”我心头一酸,不知母亲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给母亲端来一盆水,调试好水温,用手轻轻地给母亲洗头发。看到母亲稀疏的头发,枯瘦的面容时,我悲从心来,泪水顺着母亲的发丝流到了脸盆里。

原来母亲出生在一个比较殷实的家庭,江河上有船舶,江岸上有房产田产。母亲是长女,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十五岁时便嫁给了父亲。几十年来,含辛茹苦哺育儿女,几乎没有享受一天的清福。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在公社工作,薪资微薄,根本养活不了我们兄妹五人,家里的开销要靠母亲养鸡养猪等收入来贴补。记得我六岁那年,我陪母亲到江汉油田五七集市去卖鸡蛋。凌晨三点钟,母亲把我叫醒,给我穿上一件大棉袄,将我捂得严严实实。母亲头围一条长长的花格围巾,乌黑的头发用一根银钗紧锁在一个乌龟形发夹里,美丽极了。

深秋的夜晚,寒气袭人。我一百个不情愿地跟在母亲身后去赶集。我们步行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赶到集市,天还没亮。接近中午,母亲才将鸡蛋卖完。只见母亲数着卖鸡蛋的零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我和母亲空着肚子往家赶时,路遇一位骑自行车的解放军叔叔。母亲迎向前去,恳求道:“我孩子走不动了,能不能带他一程?”军人爽快地答应了。我第一次坐自行车,心里好不得意。回头一看,只见母亲手提鸡蛋篓子,紧跟其后,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唯恐把我弄丢了。不一会儿,母亲娇小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2010年农历八月初十上午九时,母亲突然呼吸极度困难。我跪在母亲床前,牵着她的手,感到她的脉搏渐渐地弱了下去,最终停止了跳动。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母亲,可母亲再也没有醒来。

每年中秋,我就特别思念母亲。我的余生也再无圆月。

(黄大强,潜江市作家协会会员。有文学作品一百余篇(首)在报刊和网络文学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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