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林

三月，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亦是家乡知音故里万亩油菜花节。

消泗，一个与我血液相融的地名，我身上奔流的血液中有着重重叠叠的消泗油菜的基因，说实在话，我是吃着消泗菜籽油长大的。接到朋友油菜花节的邀请信息，我的每一个细胞骤然间亢奋起来，一种情牵、一种思恋、一种归依感穿越我的窗口沉浮在这没有星月的夜。

此刻，我好想让时间停下来一会儿，在这春夜的内部，让我疲惫的旅程打一盹，好让我慢慢地收敛一下这么多年来的沧桑与思绪。为了谋生，日渐匆忙的生活，迫使我远离了生我养我的消泗故土，远离了故土上的风物人情。我想，如果停下来，我整理好的思绪定能开成与家乡一样绽放的油菜花，在黎明到来之前装点好我的行囊。只是，有时候，人们给节日赋予了太多太多的意义，如果没有超越节日以外的含义，我尽可以将这个春夜的不眠，当作礼物送给我的家乡，送给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金灿灿的油菜花。因为，我有理由相信，一个想到家乡而不眠的人，必将有种对家乡的挚爱之情。

这么多年来，我四处漂泊，在城市里那迷离的灯光下、高脚酒杯里缠绵，在书海与文字的缝隙里，我又无数次地担心长此以往我的眼里会不会找不到“家乡”这个词？多少次的心结，如鲠在喉。

其实，对家乡的眷恋只不过是一次漫步而已。就是在久违的家乡的土地上闻一闻泥土、野草、树木、阳光、油菜花……的气味——

三月的消泗水乡，无遮无挡的空旷辽阔。风虽不是呼呼的北风，却依然撕扯着它的所遇，给人一种丝丝的寒意，但漫步于家乡的油菜花海间，放眼望去，那是金黄的海洋，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空气中浓甜芬芳的油菜花香味只往你的鼻子里钻，这气味仿佛毛毯似的温暖甜腻地包裹上来，让人浑身充满暖意。我知道，油菜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便是春如潮水般一泻而出涌上来的时候。

我一直认为家乡的油菜花有着雄性的灵魂，那么热烈那么盛大地开放，像极了我的父辈们。在父辈们年轻力壮的那会儿，没有先进的挖土机、装运车，然而，洪北河、洪北堤、分洪道、前垸、后垸、内垸、外垸……也就从他们的肩上变得雄伟壮阔。

再后来，有了先进的机械，不需要挖沟挑堤的日子，乡村的这一批汉子，进城做了建筑大军，在机器轰鸣的建筑工地上，他们挥汗如雨，于是，一座座高楼平地而起，哪一次他们不是像油菜花那样热烈地盛开再结美满的油菜籽呢？或者说，吃菜籽油成长的父辈们有着油菜花的品格，愿意不约而同地绚丽和美好，成就春天。

看到那安静却又那么热闹的油菜花，我总会忍不住地用手去轻轻地抚摸一下，心里也总免不了生出无限的感慨来，但我又无意窥探它们走过的路程，它们虽从冬天走来，活得有些艰难，但它们的世界也是十分丰富的。就其气势而言，它们轰轰烈烈，面对环境的尴尬和窘困，常常是一副宠辱不惊、随遇而安、超然物外的姿态。正所谓“一把菜籽命，撒到哪里长到哪里”，没有怨恨，只有努力。

是啊，人生在世，何尝不是也讲究个“气势”与“努力”呢？

三月，家乡的油菜花，大抵就是这种“气势”、这种“努力”，才给人以一种“不以颜色媚于斯”的感觉。

三月，家乡的油菜花，有一种纯净而野性、绚丽却不争、清心寡欲、自开自结果的淡定圆满，它弥漫着的一层层的禅意，恰似多少年来消泗湖乡的品格。

三月，家乡的油菜花节，我心中永远的一道独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