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蒙拾·作为《哈利·波特》里的人物，莉莉是高贵芬芳的百合花，佩妮是平凡无香的矮牵牛

文/蓝紫青灰

《哈利·波特》里哈利的妈妈名字是莉莉，英文是Lily，意思是百合花；哈利姨妈的名字是佩妮，英文是Petunia，意思是矮牵牛。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小说作者对人物的喜爱和褒贬，以及性格暗示。

作为小说人物，莉莉是高贵芬芳的百合花，佩妮是平凡无香的矮牵牛，由名字带来的角色分配一目了然。莉莉和佩妮从中文看没有情感色彩，如果换成中国古典小说常用的女性名字，比如玉丹和碧冬，两个人物的定位一下子就出来了，就是小姐和丫鬟的命运和归宿。百合在古代又称卷丹，白色的百合是玉丹，而矮牵牛则是碧冬。

为什么矮牵牛要换成碧冬？为什么不是珮宁或裴妮呢？Petunia这种植物的中文正式名字是碧冬茄，碧冬二字是纯粹的音译，比佩妮更接近原来的发音，Petunia译成佩妮，那个t消失了；而后面跟个茄字，是指明它是茄科植物。

但矮牵牛叫碧冬茄，不算好翻译。好的翻译要做到信达雅，碧冬茄三个字没有表现出矮牵牛的特点来，还不如矮牵牛形象生动、简单好记。

也许当初定名的人怕矮牵牛这个名字有把这种茄科植物归到旋花科去的可能，但矮牵牛不是新引进的，它早已进入中国，明末清初的人曾经取名为青鸾花，清初的《花镜》里就已经记载了这种来自南美的植物：

“青鸾花：青鸾一名紫鸾。春分种，至秋间开青紫色花，似牵牛。冬须藏向日之所，若土燥则以冷茶润其根，来春自茂。”

花似牵牛、株可越冬、春天重发，花有青色紫色，这说的就是矮牵牛了。当时的人有学问，取的名字考究文雅有美好含义。青鸾花这名字多么好听，且有古典气质，不生僻不深奥，既是现成的名字，又朗朗上口。

青鸾两个字的亲和力超过矮牵牛，更比佶屈聱牙的碧冬茄好听好念。矮牵牛的花色以青、紫、红等，间色也多，那么就可以有青鸾、紫鸾、红鸾、彩鸾等名。青鸾舞镜、紫鸾吹笙、红鸾星动都是现成的成语，青鸾舞镜的意境因电影《聂隐娘》的影响力而广为人知；紫鸾更是神仙府第的代名词，唐诗就有“紫鸾吹笙玄鹤舞，银堂瑶室多宫府”“岂是丹台归路遥，紫鸾烟驾不同飘”“就中有客神仙骨，直欲吹笙驾紫鸾”等等；红鸾星动是婚姻将成的嘉词贺语，《封神榜》里说红鸾星是凤凰山青鸾斗阙的龙吉公主所化，龙吉公主是昊天大帝和西王母的女儿，她的坐骑便是一只青鸾。青鸾、紫鸾、红鸾都寓意吉祥喜庆。

假如是一个中国作者，具有一定的中国古典文学的知识储备，大概不会给笔下不喜爱的人物取青鸾为名。而在西方，矮牵牛传入也只是近几百年的事，传统文化中Petunia还没有累积起足够的叙事和含义，于是佩妮只能在莉莉身边屈居其下，一辈子活在不如莉莉的阴影中，对莉莉的怨气投射到哈利身上，让一个婴儿时期就失去父母的孩子，童年过得不那么愉快。

矮牵牛作为青鸾这个名字出现在《花镜》里，还这么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见在清初已经很常见了，那么至迟明朝末年已经进入中国，想一想那么早就已经有矮牵牛广种在庭院和花盆里，顿时觉得和古人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关于译名一事，鲁迅先生说过，他在翻译时对于植物的名字，有中国原名的就用中国名，比如蒲公英、玉蝉花等，既有旧名，便当沿用。青鸾花是旧有，直接用就好，何必翻译成碧冬茄。不过现青鸾已成另一种番杏科植物的名字，有些遗憾。

现在城市常见的矮牵牛都是杂交种，原产地是南美。矮牵牛是很好养活的花，花五块钱就能买一盆，可以开足一个夏天，在暑热少花之时，三五盆便有花团锦簇之景致。

蓝紫青灰植物爱好者，已出版十多部长篇小说和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