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大陆武侠在港台新武侠的羊水中孕生滋养,更多吸取的是语言风格和继承了江湖世界观的架构模式,意象和观念都颇为陈旧,已经不再或者说极少建立起独立的价值观,而只是在先前的基础上做一些缝补和破坏的工作。姚晓雷认为:“从文学史发展的综合高度看,它更属于从传统的武侠小说的模式中脱颖而出的、继承和集成了这个时代各种审美元素的、以青春文化为底色、以商业消费时代的审美精神为底蕴的时代派生物”。这些以生于70、80年代为主体的新武侠作者们具有挣脱传统精英文化和体制文化的话语霸权、寻求自我表达的代际特征,更多关注的是新环境下的自我意识、个体自由以及残酷的社会竞争中的人性变异,于此之中显然会沾染上时代世俗化的潮动。这种观察是准确的,新武侠作品中基本上已经不再能够看到现代武侠尤其是作为母体的港台新武侠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式的家国情怀或民族主义叙事,当然也不会追溯到先秦侠文化的叛逆与利他主义,以及唐宋传奇叙事中的诡异烂漫。他们更多沉溺在八十年代末即已开创的后现代式解构之中,洋溢着颓丧和衰败的气息,这构成了新武侠作品在青春文化内部的吊诡的暮气:它们本来从属于青春文学的一个部分,却是后青春时代的产物,少年热血化成了中年危机或者失败者叙事——这倒是与所谓主流“严肃文学”的语法形成了同构互文,成为“时代精神”的一个显影。
——刘大先《传统位移、趣味主义与文化救赎——从王小波到徐皓峰的武侠想象》中国作家网2018年7月22日
翻看当下的评论文章,经常会看到“中国的福克纳”“当代张爱玲”“这一代的梁生宝”“新世纪祥林嫂”“出走后的娜拉”“成功上位的于连”“乡村版的堂吉诃德”“城市版的桑丘”,以及现实主义之后来了个新现实主义,乡土小说之后又冒出个后乡土小说。概而言之,当代文学里出现的任何一点现象,都能对应到确定不移的中外文学谱系里去,好比是把摊开在桌上的一本书放回到书架上,最好比邻而居的是那些伟大作家的经典作品,而放上去后也差不多就束之高阁了,全然不顾此时此地的现实图景,不顾社会、文化和人们精神世界的变迁。这样的批评和命名是缺乏现实感的,因为我们很可能是在刻舟求剑,生活川流不息,奔涌向前,我们却只是在岸上观望,还欣欣然效仿孔夫子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傅小平《有视角更要有触角》2018年5月8日《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