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生
改革开放40年,我基本上见证了乡村教育的全过程。
1982年,我初中毕业,中考成绩超过了有名的黄冈中学录取线。填报志愿前,妈妈跟我说:“你不能报‘黄高’,你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弟妹,全家六口人全靠你爸那点工资生活,太难了,你就报麻城师范吧,读书期间不用再花家里的钱,毕业后还是铁饭碗,好得很。”我勉强同意了。
麻城师范毕业,我被分配到红安县最北部的七里坪镇观音阁村小学。小学建在山窝里,四面环山,不通车,进出只能靠去河南的过路车带到附近,再步行几公里的山路,才能到达。校舍是土坯房,四面透风,窗户上贴着大洞连小洞的尼龙纸。黑板是木制的,桌椅是土砖垒的,厕所是露天旱厕。没有围墙,没有运动场,晚上经常停电,得点煤油灯办公。学生全是走读,每天有一多半的时间奔波在路上。除了老校长梁庚富和我,其余的全是民办老师。老师们生活清苦,水从附近井里挑,米、油从家里带,菜要自己开荒种,每顿饭还得轮流做。不过,大伙儿的热情非常高,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到深夜,星期天也不休息。
开始,我很不习惯。不会打井水,不会种菜,不会做饭,睡觉的床上曾经有蛇出没,粉笔要登记,黑板擦和教具要自制。我暗自落泪,一度想离开这里,重新参加高考。梁校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村小条件是很艰苦,但你看那些民师工作多积极,他们几乎没有收入,你一个月还有50多块钱,国家现在很重视教育,办学条件会慢慢改善的。再说,大山里的教育还很落后,更需要像你这样的师范生来帮助改变啊!”
我在这所村小工作了6年,学校对我很器重,挤出钱来按照我的建议添置了音乐、美术器材,生活上大伙儿都帮助我。每年教师节,村干部、村民到学校来慰问老师,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后来,我参加了专科函授、本科自修、国培计划,拿到了本科文凭,调到了永佳河镇中学工作。镇中条件比村小好,同龄人也多,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渐入佳境,获得过市级“骨干教师”的荣誉。
几年后,二妹、弟弟先后参加中考、高考,受我的影响,他们后来都从事教育工作。弟弟硕士毕业后,在省城一所高校任教。我的两个外甥女大学毕业后,也都选择了教师岗位,一个是“资教生”,一个参加了“特岗计划”。
1997年,红安县进入“普九”攻坚阶段,办学条件得到了较大改善,建起了教学楼,配备了实验室、运动器材,还有图书室,村小也有了篮球场和乒乓球台。
进入新世纪,学校发展再次提速,先后有“十项达标”“薄校改造”“均衡教育验收”“标准化校园建设”等国家项目实施,校园越来越漂亮,赛过了公园。星级食堂、星级厕所、塑胶田径场、标准足球场一应俱全。每个教室都牵进了光纤,安装了电子白板,老师上课不再“吃”粉笔灰,衣领夹着话筒,手拿电子笔,站在教室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操作投影仪上课。学生呢?全免费读小学、初中,贫困生有生活补助,营养餐全覆盖。即使是只有几个学生的教学点,也配备了教学一体化机、体音美器材和电脑,午餐有鸡蛋、牛奶,教学点的英语课、微机课也有保障。我的大妹后来从工厂下岗了,经过自学、培训和考核,曾在永佳河联校的4个教学点教英语多年。
受家庭影响,我儿子小小年纪就产生了长大后投身教育事业、争当名师的念头。我鼓励他:“好哇,我从教30多年,工资涨了100多倍,从事教育工作既有‘前途’,也有‘钱途’。不过,新时代对教师的要求越来越高,你要实现自己的梦想,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作者单位:红安县永河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