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超

    在我的家乡鄂西南利川，随处可见竹子的身影：楠竹、斑竹、荆竹、水竹、赤竹……密密麻麻，一片接一片。因为有这漫山遍野的竹子，人们都偏爱竹编的用品：盛粮食用的箩筐、簸箕、筛子、撮箕，吃饭的桌子、椅子，睡觉的竹席、床等，都是竹制品。
    我的大伯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他十四五岁时，就开始拜师学艺，以编一些竹制用品为生。俗语说“竹刀拿得起，不怕没柴米”，大伯因编得一手好竹器，在村子里远近闻名。一年四季他总是带着一把篾刀，穿行于家乡的村村寨寨，为人们编一些竹制用品。
    用竹子制作竹编用品，很讲究“刀功”。先是将一根竹子用篾刀对开，经重复、多次对开，就成了篾片。篾片分青篾和黄篾，青篾就是竹子外层的篾，因它是竹子的表皮，呈青绿色而得名。黄篾是竹子靠里层的篾，呈黄色，所以就叫黄篾。黄篾可以分多层来用，这就要看篾匠师傅的手艺了。大伯时常对我说：“在篾匠的行业中，功夫全在剖篾上。”
    大伯的篾工手艺好，不仅能将一根竹子，分成质地柔软、厚薄均匀的篾片，还能用篾片编织出各种精美的竹器来。在那个年代，农村用得最多的竹器，是平时在地里生产使用的撮箕、背篓，还有盛装粮食用的箩筐。农村讲究就地取材。因此，在一般家庭里，一年半载、隔三岔五地请篾匠、木匠到家里，做一些活儿是常有的事。
    记得小时候，我家修房子，需要大量的撮箕，就是大伯来我家编的。当看见一棵棵粗大的楠竹，在大伯的篾刀来回行进中，剖分出宽窄一致、厚薄均匀的篾片，我总会惊叹他那高超的技艺。一件篾器要先从哪里开始编，在哪里收尾，那近乎固定的作业标准与流程，对大伯来说早已是烂熟于心、胸有成竹。然后就是摆弄着，那一条条柔软的篾丝，穿插、挽转，篾丝在他的手中来回往复、纵横交织、上下翻飞，如挥动轻快的舞姿。一挑撮箕从剖篾到编成成品，大约要花一天左右的时间。因此，篾匠活儿是一个细活、慢活，得耐得住寂寞才行！
    篾工这一行当，大伯一干就是几十年，不知大伯为村里人编了多少件竹制用品。在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他的那双手伤痕累累，布满老茧。
    如今，竹编制品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现代的加工工艺，取代了繁重的手工劳动，篾匠这一职业也在生活中渐行渐远。篾匠大伯逐渐老去，唯有那些残存的、老旧而精美的竹编制品，成为一个时代难以忘却的记忆和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