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宏
年年立春,不在六九头,便在五九尾;不管五九六九、在头在尾,立春,总是新鲜鲜、脆嫩嫩,给人心里添上一份欢喜和希望。
人们说,春打六九头,天天喝香油!春打五九尾,天天啃猪腿。意思是,春天来了,没有不好的。真的,春天没有不好的。我们把立春叫“打春”,说得那个响亮!形象!干脆!有一种世界已确定、四季新开始的乐观。而今年,打春就在年三十,猪年,以冒芽的春天,启开了封面。
那个打春的打呀,是满院子的红对联,刷刷贴上门,是红灯笼摇曳在春风里,是大红福字,照亮了满院的福气。
那个打春的打呀,是打招呼的打。春,生生涩涩从田头那边踟蹰而来,带着一点善意的打扰和问询,像一载未见的老友,冒失失伸出手:“喂,新年好呀!”
那个打春的打呀,是老农甩起鞭花儿,“啪”的一响,惊动了槽边卧着的老牛,牛眼亮一亮,闪出春天的润泽;“哞——”一声,抖落歇了一冬的慵懒和倦怠。
而如果说立春呢,就严肃多了。立,是奠基,是初立,是重整河山,是改朝换代;是建章立制,是一套新的律令从即刻开始。它颤巍巍走上御阶,好似被辅佐的新王,傲然登基,跃跃欲试。
万里江山等着它描绘,风花雪月等着它调遣。这么“立”起来的春,多了肃穆呆板,少了民间亦庄亦谐活灵活现的烟火气儿。
当然了,打春,起初本就是皇室行为。旧时,立春仪式盛大,堪比春节。人们在立冬后,便着手砍桑,插架,以为牛骨;冬至后,以土和泥,塑于桑“骨”,为牛样。
立春这天,皇帝亲自出马,主持仪式。百姓们盛装而出,载歌载舞,用彩鞭鞭打塑好的泥牛,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礼毕,抢几块泥牛碎片归家,视为吉祥。
这场全民运动,代代相传,谓之,打春。
这一场场隆重的打春,忽略的是帝王,凸显的是百姓。他们打春牛,抢春意,抱一团春意带回家,真正是“勤劳人家春来早”啊。透着一股古人的俏皮劲儿。
可是,打春和大年对面相逢的,能有几次呢?
也许,正月里还会有雪,但打春以后的雪,叫“春雪”。春雪心肠软,姿态飘,容貌艳;别看地上一堆,树上一垛,太阳一出,就把持不住,甜甜化掉了。
也许,打春以后,河流还会冰封,可是,那冰,是润润的,潋滟的,像好女人故作生气的模样儿;架不住一点温存,默默消融了。
至于人们呢,为什么明明温度升高了,还要喊冷呢?那是因为阳气升腾,汗毛眼张开,反抵挡不住这明显削弱的春寒了。
春天,看着你那熊样儿,噗嗤一下,憋不住,笑了。笑出了满地春草,满枝芽;笑出了漫天风筝,满树鸟。
你瞧着吧,大年三十打了春;新年里,春天马上就会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