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二爷约我谈谈《赛金花》

想不到半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打电话问孙育亮，把故事交给什么人了，他告诉我交给了欧德尔。我一听就凉了一半了，倒不是怕犹太人会怎么样，而是他的影子大有问题，若是那大纲落在另一个以犹大出名的严俊手上，可就凶多吉少了。我知道严二爷是个小气得很的人、唯我独尊的人，一向都以为他在主宰着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在他的眼里，我几乎是他的叛徒。军阀有一句话：“是我的兵跟着我走”，如今我这个兵，不跟大帅走，一心想另起炉灶，他如何不恼？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一天忽然接到严二爷的一个电话：“翰祥吧，怎么样，很忙嘛！”

他明知我在家里孵豆芽，这不存心挖苦我嘛！我故作潇洒地：“不忙，孔夫子的门生，大闲人一个。”

“那么，到我写字间来聊聊吧，就在乐宫楼。”

“怎么，有事嘛！”

“谈谈嘛，谈谈你的《赛金花》！”

“……”

那时的乐宫戏院，还没有改建成现在的美丽华购物中心。旧的乐宫楼京菜馆和现在的乐宫楼一样，是香港影人的汇集处，多数因为它的楼上有四家电影公司的关系。

胡晋康的联合影业公司，斜对电梯的出口处，再往里走就是邵邨人主持的邵氏父子公司、张国兴主持的亚洲影业公司和欧德尔主持的国际公司。严俊的写字间和欧德尔的那间总经理室遥遥相对，真假犹太各占一边，中间大堂是个大写字间。

我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写字楼，看见严二爷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写字台后，威风凛凛的大有南面王不易也的气势（不是他不换，是南面王不换），连屁股都没欠一下，只是耗子娶媳妇，口儿上热闹的嘻嘻哈哈一番，那种做派，那份撇扯咧嘴的德行，比他唱《法门寺》的刘瑾还够瞧老大半天的！

“怎么样兄弟？听说最近挺忙啊！”

“忙也是穷忙，一事无成！”我还真是实话实说了。

“最近要开戏了？《赛金花》是不是？”

意料之中事，故作佩服他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样子，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没否认，也没承认：“八字还没一撇呢！”

“故事大纲都写好了嘛！我看过，不错！写得很有新意，跟一般的《赛金花》不同。”一边说一边打开写字台中间的抽斗，把我那本故事大纲拿出来故意举得高高的，然后再使劲儿地朝台子上一摔，“啪”的一声山响。胆儿小的，真能叫他吓一跳。再看看他的脸色，不由得想起他在《琵琶巷》里演的地痞黑三儿来！

“要拍戏，跟哥哥讲嘛，还不是一句话！何苦拐弯抹角儿脱了裤子放屁呢！瞧，还不是要哥哥通过，怎么？是不是真的想拍？”

“……”

李翰祥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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