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谈到的毒虫,有蛇、虺、蜴、虿、蜂等。蛇蜴虺虿后世都罕见题咏,仅用以喻小人之阴毒而已。虿字后世更假借为千万之万,极少用到本义。倒是蜂,《周颂?小毖》说:“莫予翘蜂。”蜂主要是讲它的毒,后世不太用这个意思,转由中性甚或有益、有情趣这方面去看。
蜮,《小雅?何人斯》:“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毛诗正义》中《传》:“蜮,短狐也。”郑玄笺:“使女(汝)为鬼为蜮也,则女(汝)诚不可得见也;?然有面目,女(汝)乃人也。人相视无有极时,终必与女(汝)相见。”唐陆德明注曰:“状如鳖,三足。一名射工,俗呼之水弩。在水中含沙射人,一云射人影。”短狐,应作短弧,故俗称水弩。干宝《搜神记》卷十二:“汉光武中平中,有物处于江水,其名曰蜮,一曰短狐,能含沙射人。所中者则身体筋急,头痛,发热,剧者至死。”南朝宋鲍照《苦热行》:“含沙射流影,吹蛊病行晖。”这就是含沙射影的故事。
蜉蝣
不毒而常见于作品中的,则如蜉蝣。苏轼《前赤壁赋》有:“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此物之特征是生命周期短,朝生暮死,据说状似天牛而有甲角,生覆水上,寻即死去,随波逐流,有浮游之义,故曰蜉蝣。《尔雅翼》引许慎注《淮南子》言:“朝菌者,朝生暮死之虫也,生水上,状似蚕蛾。”罗愿又作按语:“今水上有虫,羽甚整,白露节后即群浮水上,随水而去,以千百计。宛陵人谓之白露虫。”大抵虫子朝生暮死的很多,所以诸家随意指认,皆具生命短暂之义。后世诗文用典、论人生,常用蜉蝣喻人喻世。
此外,伊威,《豳风?东山》“伊威在室”。朱熹《诗集传》说是鼠妇,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说此物生在壁根下瓮底土里,似白鱼。可见是种小虫。此诗又提到陷蛸,是小蜘蛛,陆玑说:“此虫来着人衣,当有亲客至,有喜也。”所以又被称为亲客或喜子,脚长为其特征。
萤
此诗还提到一种宵行,与萤、熠耀到底是否一物,也有争论。朱熹《诗集传》云“熠耀宵行”,是明不定貌,宵行是如蚕之虫,喉下有光如萤。可是《毛传》认为就是萤,能发出萤火。我以为《毛传》是对的,后世宵行、熠耀两名两物均不见吟咏,只说萤而已。
文学作品中讲到萤的很多,如谢?《玉阶怨》“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是显夜中情趣的,杜牧《秋夕》“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即属此种。另一种是李商隐《隋宫》“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幕鸦”式的。腐草化为萤,即上文所说物化之例。
莎鸡
陷蛸、伊威在后世都罕闻,倒是蜘蛛作为七夕乞巧的角色还常在诗文中现形。如宋之问《七夕》曰:“传道仙星媛,年年会水隅。停梭借蟋蟀,留巧付蜘蛛。去昼从云请,归轮伫日输。莫言相见阔,天上日应殊。”李商隐《辛未七夕》:“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岂能无意酬乌鹊,唯与蜘蛛乞巧丝。”
《异苑》卷八另载一故事:“陈郡殷家养子名琅,与一婢结好。经年,婢死后,犹来往不绝,心绪昏错,其母深察焉。后夕见大蜘蛛形如斗样,缘床就琅,便宴尔怡悦。母取而杀之,琅性理遂复。”这种蜘蛛精,大抵就是西游故事中盘丝洞蜘蛛精的原型。
以上内容节选自龚鹏程着《有知识的文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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