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滴答”“滴答”,如泣如诉。这样的夜晚,总会让我想起去世的外婆。
外婆很疼爱晚辈。小时候的每年暑假,我和妹妹都要去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表哥表弟们有什么好吃的,外婆总会给我和妹妹留一份。暑假在外婆家吃得好住得好,上山摘泡(方言,学名覆盆子)、下河摸鱼,玩得不亦乐乎。快到开学了,爸爸来接我们姐妹俩回去,我们总会悄悄躲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直住在外婆家了。在外婆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声中,我和妹妹只好从躲得严严实实的茅草堆里钻出来,悻悻地跟着爸爸回去。
外婆人缘特别好。夏天的傍晚,外婆家门口总是坐满了人,有和外婆年纪相仿的老人家,有三四十岁的妇女,也有十来岁的孩子,大家摇着蒲扇在院子里纳凉,闲话家常。热情好客的外婆,总会把家里的水果、瓜子、糖果等好吃的端出来让大家一起吃。
外婆对自己的子女教育很严格。她一共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妈妈排行老三,是外婆生的第一个女儿。由于前面两个都是儿子,到我妈出生的时候,外公外婆都很高兴,给我妈取名“望来”,意思是千辛万苦盼望来的。
那个年代,家庭条件都很困难,送女儿读书的人家很少,可是外婆却一直把我妈送去读了初中,后来是我妈妈要去学做衣服而自己不止了学业。外婆没有农村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她觉得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孩子多学文化总是好的,所以我的几个舅舅和姨妈都是上了学的,小舅舅还一直上到了高中。后来舅舅们都成家了,妈妈和姨妈也嫁人了,外婆对几个媳妇都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农村人闲话家常时,总能听到婆婆们如何抱怨自己的媳妇懒惰、不孝顺公婆等等,可是外婆从来不会说半句自己媳妇的不好,而是逢人就夸三个媳妇贤惠能干。她良好的家风,使我们几个表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也很好。每年过年,我们这些晚辈不管是在广州、深圳上班的,还是在武汉、浙江上班的,必定会赶回外婆家拜年,陪她吃上一顿其乐融融的团圆饭。
后来外婆生病了,我去看她。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生病的外婆已是瘦得像一根火柴,剪着齐耳的短发,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她缓缓地提着一把椅子,佝偻着身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角晒太阳,时不时咳嗽几声,费力地打开保温杯喝水,和我的女儿笑笑聊天,与我絮叨几句家常。
再去看外婆,已是一个月之后了。五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万物都是充满生机的样子,可是外婆的病情却越发严重了。我进门时,看见她靠在一把椅子上,身上插着氧气管,说话的声音很微弱。我问外婆想吃香蕉吗,外婆摇头;我问外婆想吃草莓吗,外婆摇摇头。我问外婆要不要喝水,外婆还是摇摇头。我红了眼眶,悄悄转过身去,内心有一种无比酸楚的滋味。我赶紧去车里把女儿抱进来,蹲下身子对女儿说:“笑笑,多看老士(方言,外婆的意思)几眼吧,明年想看就看不到了,老士那么疼你……”后来没多久,外婆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见到外婆最后一面,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平和安详。
夜已深,窗外的雨依旧“滴答”“滴答”。这雨声饱含着我对您深切的思念,亲爱的外婆,您听到了吗?
(徐倩倩,通山作协会员。平凡的小学教师,爱好听歌、旅游和看电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