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4年提出媒体融合发展战略至今，我国媒体融合发展已走过3年多时间。如今，这项关系传媒未来的大动作取得了哪些进展？又存在什么问题？未来会朝什么方向前进？业内外都很关注。日前，在中国传媒大学举行的2017年第六届中国传媒经济年会上，众多业界和学界人士齐聚现场，从经济视角探讨当前媒体融合发展的问题和出路。或许，他们的思考会给我们一些启迪。

年会现场照片（中国传媒大学传媒经济研究所提供）

移动优先 技术引领

——媒体融合发展的时代图景

“从今日头条、腾讯新闻霸占手机，到人民日报、央视新闻逐渐成为每日必读，我们亲眼见证了媒体融合发展带来的改变……”与会人士谈起这两年媒体融合发展带来的变化，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触。

经过3年多融合发展，传统媒体在观念理念、体制机制、业务流程、管理方式、人才队伍等方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年会上，中广联学术委员会执行副主任、研究员黄勇谈到广电媒体融合成果时说，“广电媒体融合发展取得了三个方面的可喜进展：一是我们再造了采编播流程，构建了融媒体采编播新体系；二是我们探索创新节目形态，打造了优质融媒体节目；三是我们还促进广播电视网络改造升级，并加强网络广播电视移动互联网应用开发，使海量内容资源在客户端得以呈现。”

跳出广电媒体，从全网来看，今天的媒体融合发展有着怎样的景象？年会上，主办方发布的报告《跨越边界：大数据引领媒体融合的未来》，就通过对全网的大数据观测和分析，总结了8个关键词，勾勒了即将过去这一年的媒体融合发展图景：

移动优先。移动优先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受众向移动端迁移，二是移动设备在线时长进一步增长，三是大部分媒体确定了移动优先定位。

端口分流。过去一年，移动互联网端口分化趋势明显，聚合类新闻客户端在算法推荐上具有明显优势。主流媒体新闻客户端则在价值引领上刷足了存在感。

中央厨房。中央厨房逐渐成为主流媒体融合发展的标配，众多主流媒体纷纷制定中央厨房战略，力求在物理融合和多维聚合两个方面取得进展。

版权之战。2017年新闻版权方面的纷争愈演愈烈，今日头条等聚合平台成为众矢之的，未来新闻版权生态还会重新建构。

内容变现。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内容付费，版权售卖等新闻内容盈利逐渐提升，并显现出多元拓展趋势。

网络治理。互联网信息总量继续高速增长，信源质量良莠不齐，为网络治理带来极大挑战。

AI战略。人工智能成为众多媒体争相探索的发展领域，网络媒体如今日头条、腾讯新闻，主流媒体如新华社、南方报业集团等都推出写稿机器人，AI应用场景不断拓展。

5G时代。5G技术逐渐从实验阶段走向应用，相关政策标准、基础网络、终端设备逐渐建立和丰富起来，5G以高速率、大容量、低延时赢得人们青睐。

体制、资金、人才、技术

——媒体融合发展的现实难题

体制机制——绕不开的融合话题

谈到现阶段媒体融合发展还存在哪些难题，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体制机制的问题。这次年会上，有学者提出，“媒体融合发展”这个词主要是针对传统媒体来讲的，新兴媒体、尤其是移动互联网原生媒体（如，今日头条、天天快报等），并不存在“融合发展”一说。既然是传统媒体，其运行机制就难免受到原有体制的束缚，黄勇表示，“从体制上来看，目前广电媒体融合发展中普遍存在‘一台两制’的现象——传统媒体采用事业体制，新媒体采用企业体制，体制藩篱使深度融合受到障碍。”

业界推动媒体融合发展的做法通常是“增量改革”，在不触碰传统业务的基础上，组建新媒体业务部门。这种做法容易造成传统媒体业务部门和新媒体业务部门在运行体制上的分离。体制上的本质差异，不仅使得媒体内部人、财、物等资源难以整合，更严重阻碍了组织流程变革，对于推动进一步融合也造成了拖累。

资金、人才——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对大部分传统媒体来说，发展新媒体业务，资金是绕不开的问题。

传统媒体创收单一，对广告创收依赖性极大。目前，传统媒体广告营收下滑严重，维持生存和支撑发展压力很大。在这样的严峻压力下，一方面要靠创收维持自身发展，另一方面还要投入巨大资金去发展新媒体，可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且，由于事业体制的限制，多数传统媒体无法从市场融资，其新媒体业务规模小、市场弱，且无有效盈利模式，收支平衡都难，更遑论大投入、大回报。

人才缺乏也是媒体融合发展进一步深入的重要原因。目前，既懂新兴媒体文、图、音、视制作，又熟练掌握采、写、编、评技能的全媒体记者仍然面临巨大缺口。传统媒体的老记者往往不能胜任新兴媒体工作。“制作差异和队伍结构问题，使传统媒体电视节目与新媒体音视频制作无法相互套用。让传统专业媒体制作人员来制作新媒体节目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黄勇坦言。

此外，在新媒体时代，媒体竞争加剧，懂得经营的媒体更有竞争力。而既懂媒体，又善于经营，还熟悉体制规则的管理人才少之又少，也成为影响媒体融合发展的一大问题。

技术价值——避免不了的现实争论

从算法推荐这项“黑科技”诞生之日起，它与新闻价值之间的争论就从来没有停息过。近两年，随着今日头条取得巨大成功以及众多互联网新闻巨头“头条化”趋势越来越严重，这些争论变得异常激烈。

“目前来看，大数据处理分析能力尚待成熟。我们既要充分利用算法，但也不能盲目依赖算法。缺乏人的价值判断的算法推荐将会造成一个重大问题——信息茧房”，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展研究中心信息所所长李岚说。信息茧房，指由于算法推荐存在的固有弊端，人们通过媒体接触到的信息的类型和范围越来越固化，无法突破这个固定的信息包围层去接触到更广阔的信息，就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茧房中。信息茧房是一个形象的比喻，却也清楚地说明了算法推荐存在的问题。

从更广的视角来看，对技术和道德之间的争论或许是更本质的问题，应该有更深入的思考。不得不承认，目前，媒体融合发展，必须借力以大数据、算法推荐、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但应用新技术的过程中，也不能放弃对传统新闻价值的坚守。会上，有学者明确提出，“算法要让位于新闻道德和价值引导，要防止传媒业过度商业化和技术化倾向，必须让人而非技术成为大数据时代媒体改革创新的真正主角。”

顶层设计 大胆探索

——媒体融合发展的未来出路

这次年会上，与会人士就媒体融合发展的下一步走向进行了探讨，并形成了一些共识。

——优化顶层设计，加速体制融合

顶层设计对于媒体融合发展来说具有指引航向的作用，不同阶段的媒体融合要由不同的顶层设计来带动。

四川大学文新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朱天认为，媒体融合发展大致要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是结合阶段。在这个阶段，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更多是靠外力带来的联合。不管是否合适，也不管有无排异反应，先结合起来再说。可以说过去的3年，我们就是处于这个阶段；第二个是耦合阶段。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出现嵌套结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有缝隙，但是环环相扣，结合紧密。目前国内一些做得比较好的媒体已经进入这一阶段；第三个就是融为一体的阶段。这一阶段，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成为一种新的结构和模式，并实现理论基础的转变、机制体制的转变、业务行为的转变。

当前，媒体融合发展已经经过结合阶段，逐渐步入耦合阶段，但最理想的是融合阶段。在融合阶段，顶层设计上要打破部门限制，打破行业限制，打破地域限制，为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真正实现融为一体扫清障碍。

——变革媒体管理，推进经营融合

正所谓不破不立，传统媒体要积极打破当前管理理念和管理体制上的束缚，积极推动经营管理的变革。

以网络媒体为例，很多网络媒体刚上线，就以融媒体的形式存在。对于这些网络媒体来说，其媒体融合发展起点要高于传统媒体，但他们仍然在不断进行自我变革。过去一年里，新浪、网易、搜狐三家主流门户网站，纷纷对自己的新闻部门进行了重构，将最早的按照内容门类分工的制作团队，整合成两个中心，一个是内容中心，一个是用户中心，从而在根本上完成新闻的融合生产和分发。三大门户网站之所以进行新闻部门的重构，目的就是应对来自自媒体和移动新媒体的挑战。

可以说，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传统媒体和门户网站面临着同样的竞争对手和同样的竞争环境。不同的是，门户网站体制更加多变，管理更加灵活，面对挑战可以及时作出反应。

——坚持内容为王，实现价值引领

在移动新媒体时代，随着媒体融合发展的逐步推进，有实力的媒体几乎都建立了以传统媒体+“两微一端”为基础的融合传播矩阵。各类媒体在功能上开始趋同，基于媒介功能的差异化优势越来越弱，主打内容为王、生产高附加值的优质内容将成为核心竞争力。坚持内容为王，依然是这个时代主流媒体融合发展的一条基本原则。

说到内容为王，成都商报副总编辑、红星新闻执行总编辑蒋勇颇有感触：“在过去一年，我们在聚合类平台上的内容投入很多，但分账甚少。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我们的内容产量还不够，另一方面是我们的品质还有待提高。如果产量够大，质量够高，我们就可以形成议价能力，内容的附加值也就会升高。”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漆亚林教授则点出了更为深刻的问题。他认为，在未来，报纸在功能上应有所转化。以往，我们的报纸更加强调信息功能，但是在媒体融合时代，报纸应该将重心转移到意义功能上，将媒体定位从信息媒体转移到意义媒体。他说，“当前网络世界，有海量信息、海量谣言、海量质疑，但是少有真相、少有引导。因此，打造有意义的媒体十分重要。未来，报纸要成为主流观点和主流文化传播的主阵地，要成为舆论场的压舱石，要成为信息海洋中的灯塔和启明星。” （人民日报中央厨房·煮酒话媒工作室 耿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