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宇龢
《天龙八部》里萧峰问阿紫,你满脸欢愉,为什么眼睛里却饱含忧伤?那当然是另一个失意人的一往情深。
看弗拉门戈舞蹈的表演,听弗拉门戈歌手的演唱,就像看换了眼睛的阿紫,热烈之中总有挥不去的忧伤,狂放之中总有黯然的苦痛。研究者说,这是吉普赛人为自己的悲凉处境代代相传,凝结于音乐、舞蹈之中,像烙印,磨灭不掉。
吉普赛人从北印度出发,几经跋涉来到西班牙南部,横跨欧亚大陆,一路被驱赶,一路流离失所,境遇苦难几千年不改,变成文化的基因,居然使流浪、自由成了天性,代表着一种慷慨、狂热、豪放和不羁的生活方式,美其名曰波西米亚精神。这是苦中作乐、随遇而安的精神替代,但记忆不会消褪,每当弗拉门戈歌手演唱,总要面部表情忧郁,歌声嘶哑绝望,把苦痛变成表演范式。“歌手似乎用叫声来表现痛苦和遗憾。如此重要,以致于很多时候听众已不再关注叙述的内容,而只是感受到了歌手所传递的令人心碎的声音。”西班牙推介弗拉门戈的宣传文中如是说。
卡门也像阿紫,爱就爱,恨就恨,蔑视爱情,也极端热爱爱情,折磨男人,也被男人折磨。有人说,梅里美笔下有两大美女,科西嘉的高龙芭,野;吉普赛的卡门,邪。她的笑,颠倒众生,她的绝色,狡诈又带巫术。面对哀求不动心,面对威逼不服软,身中两刀“一声未吭就倒下去。”蔑视一切束缚和力量,毁掉一切梦想和美好,像不像爱情里的星宿派?
《卡门》主题曲里唱的:
爱情是只不羁的鸟儿
任谁都无法驯服
威胁或乞讨都是惘然
爱情是吉普赛人的孩子
无法无天
如果你不爱我,我偏爱你
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你以为已拥有,它却躲开
你以为已躲开,它却捉住你
这样邪性的美,热烈的坏,傲人的毒,只有结合了印度踢踏舞风以及阿拉伯的神秘感伤舞风的弗拉门戈才能表现出来。“弗拉门戈”一词则源自阿拉伯语,意为逃亡的人。注定是一次爱情里的追逐游戏。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逃亡是命运,追逐是宿缘,生死是一线之间,化作舞蹈就是强烈的节奏,内在的爆发感。男舞者紧身的黑色裤子,长袖衬衫,时而加一件花边的马甲,脚掌、脚尖和脚跟,无处不击地踏响;女舞者衣着艳丽,紧身胸衣,多层饰边的百褶长裙,挺胸,展臂,扭腰,摇胯,踢,踏,点,跺,挑衅的优美,冷酷的傲慢。是在用生命舞蹈,表达出人性最真实毫无保留的情绪。
有人到塞维利亚古城的酒馆看弗拉门戈表演,舞者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颤抖,一滴滴汗水裹挟在一起,滴落脚下。从痛恨到嘲讽,从拥有到失去,随着吉他的最后一响,一切瞬间戛然而止。他走出酒馆,身后音乐悠扬,在小巷回荡,他点头感叹道:
没有故事的人,何必跳弗拉门戈。
西班牙马德里弗拉门戈舞剧团《卡门》(合)
演出地点:武汉琴台大剧院
演出时间:11月21日19:30
(武汉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