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日报编辑部：

很多手机用户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无论是正在开会、开车或是休息，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不接吧，不礼貌，还怕耽误事；接听吧，碰到的往往是推销、骚扰电话，让人无可奈何。这样的电话，很多人一天要接到上十个。骚扰电话已成公害，人们还要忍受多久？

中国可信号码数据中心发布的报告显示，2017年，我国全年骚扰电话被用户标记总数为3.2亿次，其中超过59%的骚扰电话由手机端拨出。

我作为市政府参事，近一年来经多方调查，发现武汉的手机用户中，接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骚扰电话，以推销住房、商铺、装修、按揭、培优、股票等频率最高。不少用户给手机安装了防骚扰软件，但只能屏蔽一部分骚扰电话，防不住新的骚扰电话。

未经消费者明确同意，经营者不得强行电话推销，这是起码的商业准则。不受骚扰电话困扰，这是普通百姓的基本权利。

今天特致信贵报，希望记者调查一下，为什么骚扰电话长时间管不住？有没有办法管住？

读者胡全志

2018年6月10日

调查

骚扰电话高利润低成本

固话被停零喊冤

受访的市民明显感觉到，骚扰电话越来越多，一天接到三五个是常态，接十多个也不稀奇。长江日报记者从湖北一家通信运营商获得的数据，印证了市民这一感觉。该公司2017年全年将监控到的外网推销骚扰电话，加入黑名单的手机号月均3000多个；今年1月—6月，月均增至4000多个。

中国联通湖北省分公司信息安全部相关人员称，去年，6000多部以个人身份证办理的固话被公司停掉，其中约5%的人前来投诉，但他们都不愿签不再拨打推销骚扰电话承诺书，最后全部放弃开通原号。

重操旧业低成本

对广告推销类骚扰电话，停号的作用也不太大，因为新办理一个号重操旧业，几乎是零成本。

长江日报记者问：有推销类骚扰电话记录的人，仍可以开新号？通信运营商都回答：法律上没有规定不允许。虽说是实名制，但这些人不断地变换方式打擦边球。比如，到校园以每张卡10元、20元不等的价格，回收经过实名认证的旧号，然后用这个号重操旧业。

电话营销高利润

随着我国信息通信业的发展和提速降费深入推进，电话营销这种商业需求旺盛，已成为商家推广业务、吸引客户的重要手段，在市场竞争激烈的行业尤甚。

电话营销为何如此猖獗？一些电话营销行业业内人士的回答：“这一行利润太高了。”

360手机卫士安全专家葛健表示，实名制并不能完全杜绝骚扰电话，因为有地下黑色产业链存在，很多人的身份证、手机号码都在地下黑色产业链市场倒买倒卖。骚扰电话的大量存在，还是因背后的商业利益，当经济利益远大于法律风险时，实名制等打击手段只是提高了行业门槛，但不能完全斩断这一黑色产业链。

回应

电话营销扰民处于“灰色地带”

运营商：确认是诈骗电话才能管

中国电信武汉分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针对市民反映的推销类骚扰电话，作为企业，没有权利干涉用户的通信自由，只能最大限度配合相关部门工作，若主管部门或个人举证其为诈骗电话，我们才能采取相应措施。

主管部门：营销电话扰不扰民没评判标准

湖北省通信管理局网络安全处负责人：骚扰电话尚未有明确法律定义，一定程度上凸显了问题的复杂性。《广告法》规定，任何单位或者个人未经当事人同意或者请求，不得向其住宅、交通工具等发送广告，也不得以电子信息方式向其发送广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经营者未经消费者同意或者请求，或者消费者明确表示拒绝的，不得向其发送商业性信息。对商业性短信息发送，法律法规已有明确禁令，但对营销电话的定义还未明确。电话营销是种合法营销方式，到什么程度才算骚扰，没有客观评判标准。该负责人表示，电话营销扰民处于合法和违法之间的“灰色地带”。

律师：骚扰电话是违法的，可依法处治

湖北天明律师事务所马卫村律师：2012年12月28日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次会议通过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加强网络信息保护的决定》中第七条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未经电子信息接收者同意或者请求，或者电子信息接收者明确表示拒绝的，不得向其固定电话、移动电话或者个人电子邮箱发送商业性电子信息。”明确指出，推销骚扰电话是违法的，可以依法处治。

湖北獬志律师事务所许见华律师：通信运营商认为没有权利干涉用户的通信自由，是对通信自由的曲解，只强调经营者传送电子信息的自由，而剥夺公民不同意接受该信息的自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电信条例》等相关法律法规，对推销骚扰电话的认定、约束、运营商的管理职责和公民的权利等诸多方面，都有明确的表述。

困局

推销类骚扰电话竟持有许可证

中国联通湖北省分公司信息安全部相关人员介绍，联通的业务分成两部分：手机和座机。手机号由于量大，加上数据庞大，难以监管，目前未能独自开发出监管软件。但联通公司对扰民的骚扰电话，尽可能在法律框架下加以约束。比如，与360公司等开展合作，共享骚扰电话大数据；开设联通骚扰电话提醒业务，凡是开通此项业务的，若是骚扰电话就有灰字跳出提醒用户。

“目前，联通公司治理的主要是座机打出的推销类骚扰电话。”他介绍，固定座机分成两大块，一是个人用身份证登记的固定电话。对于这部分电话的监管，2016年9月起，公司按照超频（一个小时呼多次）超短（通了就挂）这两个指标进行分析、判断和跟踪，如果其外呼次数达到限定阀值，就可初步判断是骚扰电话，然后予以关停。

二是获得相关部门印发的呼叫中心许可证，有公司执照的固定电话。因企业没有处置权，合法的外呼业务就这样被人滥用了。

他打开相关监控平台，只见外呼频繁的都是以营销电话为主的公司，武汉某公司的座机一周之内呼叫23821次，平均一天呼3403次。

据了解，中国移动在2015年建立了“骚扰电话拦截系统”，在河南洛阳建有中国移动信息安全运营中心。经过几次升级、改造和调整，从去年起，骚扰电话拦截可覆盖全网。省公司将疑似骚扰电话发给洛阳信息安全运营中心进行人工审查，如果是营销电话，移动本网内的关停，其他网络的列为黑名单。

尽管努力地拦截骚扰电话，但现状未明显改善，因为众多推销电话不断换号更新，关停的数量无异于杯水车薪。

整治

电话扰民行为或将列入信用记录

推销类骚扰电话，涉及最多的是保险、贷款和家装，长江日报记者分别联系金融、房地产和装修等行业，没一家表示能实施行业管理职责。

“近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持续推进骚扰电话的治理，去年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单纯依靠管控通信渠道的做法，难以根治骚扰电话扰民的问题。”湖北省通信管理局网络安全处负责人解释，工信部正与教育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文化和旅游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等部门沟通，计划开展综合整治专项行动。届时，各部门将依据部门职责，研究完善行业内电话营销管理规则，督促企业和机构依法规范开展电话营销业务，加大对电话扰民企业和人员惩戒力度，将违规行为列入信用记录。

11日，工信部在其网站上发布《工业和信息化部大力核查媒体报道所涉通信服务热点问题》一文，就骚扰电话问题表示：我部已联合十余个相关部门制定了专门整治方案。

一是加强通信业务和资源管理，严控骚扰电话传播渠道，防止通信资源被用于营销扰民。二是多部门联合行动，强化源头治理，规范各行业商家的业务推销行为，整治营销扰民乱象。三是增强技术防范能力，加强骚扰电话的预警、监测、识别和拦截。

长江日报记者戴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