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时汉

岁末年头，清仓甩卖。在钟家村一商店抢购了几双皮鞋，白菜价。背回来却不知往哪搁：鞋柜满了。“纠纠葛屦，可以履霜。”“赤蒂金舄，会同有绎。”人类至少在《诗经》时代就穿鞋了。我关于鞋子的记忆不少，小时候鞋子往往只有一双，不穿坏大人不会买新的。曾几何时，鞋子和衣服一样，怎么多到这个地步了呢？打开八年前装修打造的鞋柜，拖鞋不算，光皮鞋就有十多双。它们肯定都被穿过，但记不得是何年何月。这多年来，去西藏，到国外，赴鄂西，步江滩，走南闯北穿过哪些鞋？真正穿坏的也就二三双。剩下都有大半成新，却不知何时“弃若敝屐”。

忽然想到，跟自己共度人生的还有哪些朋友，他们是我每一段岁月的见证。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着才知道。朋友呢？大多意气相合，在各个阶段的生计中不可或缺；但有的像穿坏的鞋一样消失，有的像搁下的鞋被忘记。老朋友多还健在，不过联系渐少，正像某些鞋子很少穿起。人生其实不过是穿新鞋走老路。有情感交集的朋友圈，正如“鞋柜”，新旧并存。那些旧鞋，如老朋友暂时搁在那里，必要时擦拭光亮，再穿穿也还是蛮踏实的。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我的性情十分恋旧，很难得像东坡先生那样达观超脱。但物质上的吐故纳新势所难免，这就要舍得，不舍不得。不是我选择最好的，而是最好的选择了我。恰恰小区新设置了“爱心衣物捐赠箱”，且将旧的鞋和衣服挑选若干，让它们到另外的地方去物尽其用吧。新年新气象，鞋柜，正如我有待清理的心绪，不得不要做些减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