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苏醒的
首先是真
马竹
在一个春字前面,可以前缀这样一些字:怀、迎、伤、咏……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春,是躲在屋后河边的垂柳枝里面的,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偶尔发出一声希望你找到她的笑声。所以,我一直觉得春有最具寓意也最可爱的真。
我们江汉平原没有山,只有无边无际的平坦,土地与水。没有任何物象遮挡我们的视线,每一次放眼,都是世界的起源和终点。所以我向来对所谓“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这句话不爱理喻也不予理睬,觉得山是他在而非我在。每一个冬季,无论是否有雪,我只要想到即将到来的春天,就直接在任何一棵河边的垂柳近旁,触摸到春天必定来临的踪影。
当我们的童真与苏醒时时刻刻关联时,这个世界也就永远完整完美……
寒冬的垂柳黄叶往往悬挂在苍天之下大地之上,其实那不是它们不肯离去,那是它们要把新苞育好,然后才肯把柳叶还给大地,随风起舞,在近前的泥土上写出很多如诗的句子。每当这样的时刻,我会感动落泪,我知道,有关春和真的存在,即将再次昭示。
我的平原,我儿时生命里的,总是轻轻横伸一枝柳叶:此番别离,只为相逢……
这是我对春的理解,对真与春的渴望。春在极端残酷的环境中,锻造不灭的真性。可能很多人每到春天会对繁花憧憬对绽放迷恋,而我总觉得只有春天才会再一次重振人类对真的理解和信念。因为,人性里面的真,惟有在春天才能得以复苏。我们在漫长冬季休眠的那些感知里,有与思想和情感息息相关的一切。
我对自己在春天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确信不疑,无论好与不好,无论错误正确。亦即我对春天满怀自我垂怜,自我放纵。这,同样是真……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相伴的是那首被称之为奥地利第二国歌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由于1866年奥地利帝国在普奥战争中失败,首都维也纳的民众陷入普遍悲伤抑郁的情绪中。当时小约翰·施特劳斯是维也纳宫廷舞会的指挥,受维也纳男声合唱协会指挥赫贝克的委托,他为这支合唱队创作了一部“象征维也纳生命活力”的合唱曲。可能是维也纳民众的悲凉情绪太深太广,他的这部作品在维也纳首演失败。
没有人能让一个情绪糟糕的群体复苏快乐,即使春天来了……
两年后的一个春天,小约翰·施特劳斯在多瑙河边突发灵感,感到春天就在河流的蒸腾气息中,在每个人的真性中,创伤惟有时间治愈,今天此刻,春来了!于是他立即脱下衬衣,直接在他的白色衬衣上记下了灵感突来的音符。他把以前那部合唱曲,改为了管弦乐曲,并命名为《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这就是后来小约翰最重要的音乐代表作。直至今日,在每年元旦举行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这首曲子成为保留曲目并作为传统,在新年的午夜时分演奏,为整个世界带来春天的热情和召唤。
这也是春天激活的热情,是有关真性的召唤……
关于这首著名的圆舞曲,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传说值得回顾。约翰·施特劳斯回家时换下了一件白色衬衣,他的妻子发现这件衬衣上写满了音符,她想,这些应该是丈夫灵感突现时记录下来的,便将衬衣放在一边,等丈夫回来再把衬衣交给丈夫,以便记录下来。可是,当她出门几分钟后回家一看时,大惊失色,衬衣不翼而飞了。她心急如焚,赶紧四处寻找。幸好洗衣妇告诉她,是洗衣妇把那件衬衣与其他脏衣服一起拿去了洗衣房。妻子立即坐车奔向街上那家洗衣店,到店门前,她是猛冲进去的。再晚来一步就惨了,因为她看见洗衣妇正在把那件写满音符的衬衣,丢入盛满肥皂水的桶里!她呼喊一声不要放进去,冲过去一把抓住洗衣妇的手臂,抢过了那件衬衣。
可以说,是小约翰·施特劳斯可爱的妻子,为他成就了这部不朽的世界名作:《蓝色多瑙河圆舞曲》……
我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天才成就,从来都是有人相依相伴着的。我们找不出一例纯粹孤独的伟大创造,否则就不会有人类这个词。这也是这个世界的真,与人性深处善与美密切相关的真,且缘于春及其苏醒。因有真性而生真情,这是春的本意。
我们可以咏春,可以伤春,但永远也不会远离怀春和迎春!无论静穆,还是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