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的人来了又走，一个月了，都没人愿意坐下来和小李谈谈价钱，这让小李有些着急——城里买房需要首付，镇上的老屋又迟迟无法出手，眼见着房价一天天涨起来，小李甚至想：“无论卖多少，够首付了就卖。”然而尽管小李甘愿把宅基地也送出去，却还是没有人要“出手”的迹象。
“把树砍了吧，小李，”邻居大娘有些看不下去了：“院子里围棵树，可不正是个‘困’字？这年头，买房都讲究个风水。再说你呀，指不定就是让这棵树给‘困’在这儿了。”
谁说不是呢，看房的一进门，头一件儿就看到这一棵高大繁盛的树——不巧，还是棵桑树，“桑”谐音“丧”，又添一重晦气！于是多少人连另一只脚也不愿跨进门槛，只道谢着走开。
小李蹲在院门口，点了支烟。他并不吸烟的，但他的父亲却是个烟鬼。这两年时运不好，父母相继去世后，曾经视若毒害的烟味，如今成了对往事最后的眷恋。父亲走了，老屋空了，留下的活物便只剩下这棵老树，是他出生时栽下的，兄弟般一起长大的树。
缭绕的烟雾中，小李有些恍惚，他仿佛听到父亲在身后唤他，一回头，真是父亲！抱着一只纸盒子在打桑叶。他知道那盒子里是他养的蚕，小时候年年春来都要养上十几箱甚至更多。
“爸……”看烟燃到尽头，熄了，烟幕散去，小李的眼前又只剩下婆娑的树影，几星阳光透过树叶射出，便失了骄傲，变得孤零零的。
“不过是一棵树罢了，伤得了谁呢？迷信。困住谁了？我不是一样到城里念书工作吗？不是一样在远方站稳脚跟吗？这棵树，是春天的游戏，夏天的荫蔽，秋天的“零钱”，冬天的满树灯笼，还有一年一度的桑葚……怎么就是不祥的？这让我如何下手砍了去？算了，不卖了，大不了租房，若不是那丈母娘……”
……
一个月后，深夜，站在已变得空荡荡的院子里，小李又燃起了一支烟，该搬走的都已搬走。烟雾腾起如树冠，却再没了那婆娑的声音。
“若不是那丈母娘……”小李喃喃着，他知道他已亲手斩断了与故乡的最后一丝联系，老屋变成了别人的新房，从今往后除了烟幕中的幻影，他断是无法再回来的了；“也行，总算冲出去了，到底是困不住我的。”
然而几天后坐在方方正正的毛坯公寓里，小李突然发现，一个方盒子里坐着一个人，可不是，一个“囚”字么……
武汉二中高三（14）班刘音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