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在一个已遭虫蛀的旧书柜里,翻出一本线装书,书中掉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中的人是曾祖母,她微闭着嘴,坐在一捆青色的松枝边,太阳打在斑驳的墙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阴影。我差不多要把曾祖母忘掉了。她去世近30年了。即使是清明节,她也不会再勾起我太多的回忆。而当这张照片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小时候的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似的出现在脑海中。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村里来了一个拍照片的人,他是我家的“老亲”,要给曾祖母拍一张照片。曾祖母已90岁了,任由我们摆布,她先是坐在屋前,背景是深颜色的墙门。我觉得背景太黑,提出来把墙角放着的一捆青色的松枝作为背景。
曾祖母是一个小脚女人,据说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但从我记事开始,曾祖母就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总是安安静静的。曾祖母是我们家族的“恩人”,解放后,因为爷爷的历史问题,家庭解体。我父亲和叔叔开始流浪,居无定所,靠亲戚接济。当时父亲只有6岁,叔叔才3岁。曾祖母已回娘家了,复又从娘家回来,含辛茹苦把父亲和叔叔养育成人。父亲和叔叔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和父爱,如果有,那也是曾祖母给他们的。
曾祖母晚年极其寂寞。我从来没有责怪过父亲和叔叔,他们从小就经历了磨难,甚至只是为了一口饭活着,麻木了这人世间的真情。
我把曾祖母留下唯一的一张照片拿到照相馆,翻拍了几张,一张放在我城里的家,还有两张送给了父亲和叔叔。父亲把曾祖母的照片放进了镜框,挂在了房间里。曾祖母如果九泉之下有知,应该感到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