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飘了一天雪，我在家一边写稿子，一边和妻子扫扬尘、洗灯盏，各种忙活。骤然感觉年关近在眉睫。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或许最能感受年前的超级忙，整个人就像拉满的弓，要到除夕夜里闭了财门、初一大早再打开，身心才能放松，真正放松下来。

“开、闭财门”仪式，是我们湘南老家的风俗，不知道其他地方、尤其城里人弄不弄这套程序。这些年，我们老家已经不时兴大年夜坐岁，累了就去睡，房前房后各扇门前放鞭炮、整栋楼一一关门再一一打开的全套动作，每年都由我父亲完成。

看了《中国经典年画》我才知道，这个“开财门”，就是迎财神进屋，只是我们从来没把二者联想在一起。湘南一带似乎也不太爱贴门神或财神。我至今记得小时候过年，初一早上往往能见到有人挨家挨户送一种彩纸，上面印有像素很低的古装人物，分不清是赵公明还是关云长。

这些年，送门神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他们原是四围村子的“弱势群体”，每送出一张门神换得一些钱，几乎是零成本的生意，关键是要起得早。他们从不给彩纸明确定价，开口要钱，户主人给多少算多少，但是大年初一上门，名声终究不大好。在我们那儿，见面拜年只说“发财”两个字，市场意识高度发达，但是人在初一绝不轻易为钱奔忙。

所以我猜这些人减少的原因，大概是找着了更赚钱、更让心里敞亮透气的营生，头年有较好的收获，以至于初一像大多数人一样，都在给至亲拜年，或在家里放松自己。

我感到疑惑的是，在三四十年前，湘南地区家家户户“开财门”吗？人们拜年都互道“发财”吗？我询问过几位父老乡亲，他们都有点答不上来。这就更让我疑惑——按说风俗的消长需要耗费漫长时间，这才过了多少年，他们就竟然都不太记得了。

也许是他们糊弄我。他们保留了很多，也淡忘了很多。文/刘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