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志

应该是一个多月前与书店同事的一次交谈中听到她已不在的消息。我追问了一句，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年轻？回答是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又是不治之症，又一个鲜活年轻的生命离开了人世。听了、看了太多年纪轻轻得病离世的消息，在内心已变得有些麻木起来的时候，她的离开，我还是有深深的悲哀。

我跟她其实并不太熟，大约才见过两三面，每次谈的时间也不长，甚至她的名字准确写法我也是刚刚翻看手机的通讯录才记起来。她就是德芭与彩虹书店的创办人陈嫚。

因为住在附近的缘故，武汉天地的德芭与彩虹书店我有一段时间是去得很多的，德芭与彩虹书店的书种类并不多，但很精，甚至有很多冷门的书。每次都要买上一大堆书，拎回家里手还是疼的印象现在还有。

这个时期，我还不认识陈嫚，我一直还以为有这样情调的书店应该是从上海与新天地一起连锁过来的。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读者，没有想到也没有机缘认识书店的经营者。

2012年底或者2013年初，我们要筹建卓尔书店，按照我的一贯做法，就是找标杆、找专业人。记得当时负责卓尔书店筹建的是刘琴，关于卓尔书店运营我对刘琴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找诚品、找德芭与彩虹的经营者。估计当时刘琴找诚品的人没有找上，但找到了徳芭与彩虹的创办者，于是我们认识了陈嫚。

第一次见面是在书店工地还是我办公室已经不记得了，印象中陈嫚个子不高，但是一个充满能量的女孩子。见了面才知道，她就是本地人，德芭与彩虹书店是她和她先生一起创办的，他们另外还开了一两家书店，又叫了别的名字。这就不得不让我惊讶了，他们的眼光、品位都是超出了我对本地书店的期许。我们谈到了合作，甚至谈到了合并，做多品牌，既有卓尔书店系列，也有德芭与彩虹系列。正是在谈论合作时，我才了解到，他们一直在贴钱、亏本开书店，到我们见面那会应该是亏了200万元左右。这就不是让我惊讶了，而更多的是感佩！200万元对于一对年轻夫妻意味着什么？从接触中，我也知道他们的生活、生意也都是来之不易，不是什么富二代之类的。而这份坚守、这份情怀实在让人感动，也让很多人汗颜。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家的合作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肯定不是经济上的考量，陈嫚是个有主见、并且坚持己见的人，而我在当时筹建书店时也有一些我的坚持。虽然没能合作，刘琴告诉我，陈嫚还是愿意免费为我们书店的筹建出主意、提建议。多么善良的人啊！如果说卓尔书店还有一些优点、还在坚持（卓尔书店也一直在亏损），这里有陈嫚的功劳和影响；如果说卓尔书店现在仍有很多被诟病的地方，特别是书的种类、文创产品的开发上太多不尽如人意，这些都与我们错过了与德芭与彩虹书店、与陈嫚夫妇合作有关。

就这样谈过两三轮后，我因为杂事太多，也就没有再见上陈嫚了。卓尔书店开业时我应该是叮嘱了相关人，要把陈嫚请到，但开业那天人太多，我也没有顾得上找她了。也就是说，那最后一次与陈嫚见面会谈时，就成了我们的告别。人生就是如此，一次不经意的再见，就成了永别。

但一个多月前，我听到她已离开人世的消息时，我依然不相信。我想应该是误传，她还那么年轻、那么能量十足。她说她要做沙龙版的书店、场景式生活书店，她说她要把书店开到更多的地方去。怎么会离开人世了呢？一周前，我又一次来到武汉天地的德芭与彩虹书店，又买了一堆书，整整两提袋，像很多年前一样。付款时，我还是问了服务员，你们女老板怎样了？服务员轻轻证实了，她真的不在了！

不是说好人好报吗？怎么这么早就让这样一位善良并且带给读书人、爱书人太多喜悦的女子离开了人世？不是说付出终有回报吗？怎么这么一位照亮了这个城市夜空、给了行走在武汉街头的人们光亮与温暖的人，还来不及告别就匆匆离我们而去？

我曾经问过陈嫚，“德芭与彩虹”是个什么意思？好像她没有直接回答。是种感觉？是份希望？今时今日，在我匆匆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才知道，那是她留给世人的微笑。是的，好在她来过，而且她让很多人停下来驻足翻动一本书，触动内心那么一点点的温情，这个世界其实就不一样了，温暖了些许、美好了些许，我们对生活就多了一份感激。我想这就是陈嫚所追求并且达到的。

那天我还问了服务员一句，她不在了书店怎么办？服务员回答我，还有她的先生，书店经营会继续，而且还在“汉口里”开了家汉口书局。我们卓尔书店从诚品引进的管理人员3月1日也到岗了。这些都可以告慰陈嫚：你的事业依然在继续，你的想法会一个一个实现的！

回头看看德芭与彩虹书店里轻轻翻动书籍的年轻人，我真想走过去告诉他们：书不重要，照亮书的那盏灯才重要；道路不重要，照亮道路的那盏路灯才重要。陈嫚就是那盏灯，一直会亮在城市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