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回忆
2016-04-17 07:01:00 来源:长江日报

一棵树的回忆

柯银光

故乡的景物,能记下来的不多。唯独那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树,还深深的印在记忆中。

说它枝繁叶茂,也是记忆中的印象,现在它已不复存在。很多年前回家,没有见到它,在它的位置上新种着一棵松柏。询问才知道,因为它枯萎,长不出树叶,被族人砍掉了。据说,为了每家能分到一点树根,方圆挖了一大片,但是每一枝树根都不曾移植活下来。那棵新栽上去的松柏,长得不温不火,族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每家轮流施肥和看管,最后还是夭折了。于是,那曾经长过一株千年古树的地方,被修整,浇灌了混凝土,被改造成一个篮球场。现在的孩子在那上面嬉戏玩闹,完全没有了关于古树的记忆。

我二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家乡——大冶,茗山,柯胡村,我觉得我的家乡非常美。梯田,房舍和池塘,还有撒着脚丫满山满岭跑的自由。没有高高大大的山,没有清清亮亮的小溪,没有花团锦簇的树木,故乡就矗兀在一个小山垉子上。

千年的古树是一棵枫树,树干非常粗壮,三个成年的男人手牵着手才能把它抱住。当我能在它下面玩闹,追逐天上的月影时,它的面容就显得很苍老了,每一次大风吹过,都能带走它一部分粗壮的树干。烈日下它的树荫越来越少,以至于夏夜到它下面乘凉的人越来越少,透过树叶看闪烁的繁星,听沙沙树叶的歌唱也越来越少了。但有一件事是从来不曾少过,那就是每逢族人故去,总要把他的棺木停放在大树底下停留许久,然后,沿着一条既定的路,送入山林,埋入土底。

那年的冬月,我就是在这棵古树下面送走了我的父亲,冰冷的雨水,从树叶上滴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和着我的泪水,让我一遍又一遍重温着父亲带给我的记忆,带给我的温暖。

古树下,是我儿时守候父亲的地方,我的村庄,每到冬天就缺柴火,每年秋末,我们村里头的男男女女就拿着镰刀和戗担去很远的南山头砍柴。天没亮就成群结队的出门,夕阳晚照的时候就回来。父亲没有人接,基本最后一个回来,每次回来还会给我带回来一些惊喜,比如给我带回一竿笔直的钓鱼杆,还比如能给我带回一副天然的弹弓。老远老远,柴火捆的最大,步子很慢的人,那就是我的父亲,我总兴奋地跑去迎接父亲,拉着他粗糙的手,欣喜得说不出什么好。那时候,心里想着,长大了,我就替父亲挑,让父亲在古树下等我。但父亲没有让我的肩膀担过重重的柴草。只是在很多个清晨,在古树下,将书包放在我的肩膀上,送我上学,和我淡淡地挥手作别。

望到那棵古树,就可以看到我的家乡。古树比我们家乡里的每一家房屋都要高。我曾和父亲在房前屋后栽过几棵树,但都没有活下来。挖开发白的土皮,下面是砖红的结土,父亲说这是矿物质,不适合栽种树苗。我问,那棵枫树怎么会活得那么久,长得那么大……

当古树不复存在后,家乡的记忆也就模糊了,没有树木的村庄,一栋栋的小楼房格外耀眼。耕田种地的日子,成为了一种斑驳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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