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是什么?
2016-05-16 07:06:00 来源:长江日报

我下如是断言:当一个社会中的大多数人焦灼地追问何为成功、如何成功时,该社会即往往处于一种飞速而撕裂的状态,列车之头尾的速度差将形成对车身的结构性破坏。

这是基于如下推理:人之焦虑、浮躁乃至恐惧,往往出于极为紧迫而危殆的生存境遇。当成功成为一种渴求,那么非成功状态则是一个噩梦。当成功与非成功——而非失败——形成如此大的感受差异时,我们知道中间缓冲地带已被蚕食殆尽,社会割裂的危机或许已经来临。

我们该如何定义成功呢?列车车头在疾驰,若我们以严格统计数据划分,成功的标准也许恰恰在那头等座与二等座之间若隐若现的裂纹中。出入陆家嘴环球金融中心抱怨通勤的上班族,不会想到八成同胞的月工资在四千元以下;往来五道口自嘲学渣的青年精英,大都忽视了多数同学还是上不了本科。成功是上本科、月入四千元人民币?别开玩笑了!

平庸是新的失败。不信?请到图书馆“畅销书”——“励志/成功”门类,看到那三大柜子书了吗?不用读完,看看标题(对了,一定还要看腰封!),你那小农、封闭、落后的三观必须重塑,销售大神、营销大师与管理教父将升华你的人格。感受到郁结体内的狂躁之气了吗?你得成功,而平庸是新的失败。

身为经济学专业的学生,我对社会对平庸的普遍恶感深深不解,对大众对成功的狂热也莫名惊诧。我被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平均利润率”洗脑了,被微观经济学“长期竞争下各行业的经济利润为零”洗脑了。难道书上的意思不是平庸或平凡是常态,是必然?理论上,“猪肉佬”与教授平起平坐,卡车司机亦不会卑微于公司总裁。老话:行行出状元。

瞧,我是一个不及格的经济学学子。这不还有垄断吗?我是想说:“成功”的定义,被垄断了。

成功变成了一种稀缺产品,它被垄断,抑或说,有意无意地窄化了。在衡水中学,成功是上清华;在清华,成功是常青藤;在大学校园,成功是保研、出国,以及洋里洋气地“拿OFFER”、“发PAPER”、上“C刊”。社会上的例子则更多了。

我还是以校园为典型吧。数不清的面试技巧、申请留学、保研培训乃至修饰简历讲座……专业课没学好便大谈科研,外包设计一个套用模板的手机应用即是创业。抱歉,我有着与我低下的水平不相称的忧虑:请别说这样的大学是“职业培训所”,可能等而下之。蓝翔的同学们操纵的挖掘机建起我们整个城市的物质文明,而我们却只有对成功的疯狂臆想与不安躁动。

为什么?探讨这个问题是一个庞大的社会学工程。我想根源在于,大学生日渐面临着一个撕裂的未来,头等座的风驰电掣似乎迥异于二等座的悠悠颠簸。成功已经不再是一种努力的过程和结果,在成功者、教育者、励志写手以及现实社会中,成功成为一种基本的生存需求,因为关乎生存,我们本能焦虑。

这样一来,成功又成为一种极低的标准,它从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顶端的“自我实现”,直接跌落到底部。其实,挤入头等座并非就舒适无忧,外滩精英与五道口学子还得忍耐巨大的加速度压力。

马克思理论中有一个词叫“拜物教”。人发生了异化,“物”则成为偶像。人成为工具,人的价值与效用便是祭品,物则是终极的关怀。成功,成全人之功用。人本是自己之功用——康德如是说。

因此,我推崇当年班主任对“成功”的定义:成功是一种可让自己在任何境遇下快乐的能力。而且它没有提高或降低世俗成功的标准,成功变成了一种能力。能力的习得需要坚忍与克制。它与世俗的物质化的成功分属不同范畴,却闪现着更夺目的人本光辉。

无奈的是,微观个体很难对抗宏观社会撕裂的局面,世俗的成功依然是一种焦灼不安的生存与生活渴望。于是,成功即快乐的论调一如一碗流行的鸡汤,寒夜里暖胃,却不挡风寒。它如精神胜利法,也像玩世不恭者的自我安慰,与平凡人生的距离有点远。

我相信有关成功的世俗标准与社会大环境有关,即使我欲正本溯源,正言“成全人之功用”的本义,提出“成功能力说”,也无法改变整个生态气候。别人问你是否成功时,预期回答的是财富或成就、名气,而非关心你的心情。这需要我们去坦诚接受。

不可坦然接受的是永远的默许。列车已出现裂缝,我们得弥合这个裂缝,虽然结构性损伤尚未发生。

其实,我们得为平庸平反,让平凡的人生有价值,让非世俗成功者拥有任何境遇下寻找快乐的能力。

如何做到?我们需要更多的实干,更少的吹牛,更多实业家,更少投机者——可这,又是另一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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