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音符·吴天明邀请著名作曲家张大龙深入采风，选取陕西音乐素材，创作了一首全新的“陕西版”《百鸟朝凤》

文/黄披星

因为排片的原因，要看一下《百鸟朝凤》也不容易，太早或太晚都是正常的。已经上初中的小孩也看得很认真，他觉得这是很好的电影，尤其是前半部分很好看，两个孩子学唢呐的那些场景，非常自然美好。虽然结尾部分显得仓促一些，但作为一部文化意味很浓的电影，我们都觉得很好看。

陶泽如的表演印象中一直是比较用力的，但这部电影的表演恰到好处，他对于唢呐匠内心的那股热，把握得十分到位。他不是很刻意去追求唢呐匠的艺术化，而是力求突出那种生活化。因而电影中故事的原貌跟生活场景十分熨帖，立足于说明唢呐原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只有善始善终广化众生的人，才会被升华为《百鸟朝凤》的一场诉说。

有一点要说下，电影里的《百鸟朝凤》跟我们经常听到的民乐曲《百鸟朝凤》并没有太多关系。虽然都是唢呐音乐，但电影里的《百鸟朝凤》是对人一生的一场音乐化总结，是一种符号化的标志。而民乐中的《百鸟朝凤》是很技巧性的，也是很喜乐化的音乐。可以说，电影里的《百鸟朝凤》是代表唢呐音乐中的“大悲”，而民乐中的《百鸟朝凤》是“大喜”。显然，这是电影故事本身所需要的。

当然，如果从电影的推进角度来说，或许有人觉得这个故事过于平铺直叙了些。的确，好的电影得依赖好的故事，一个好的故事即使电影本身的技巧降低到直白的程度，依旧十分吸引人。这是电影最为核心的部分。也就是说，艺术的骨架性支撑，其实能够把技术降低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这部电影有一个重要的支撑——音乐。资料中提到，吴天明邀请著名作曲家张大龙深入采风，选取陕西音乐素材，创作了一首全新的“陕西版”《百鸟朝凤》。该曲作为全片的主题音乐，加上重新创作加工的20余首剧情所需的唢呐曲，伴以顶尖交响乐队的协奏，中西合璧，为影片烘托出一种厚重苍劲、凄婉动人的气韵之美。我就是冲着音乐去看的电影，音乐的写作十分准确到位，堪称荡气回肠。

唢呐音乐背景色彩非常浓郁。从《黄土地》到《红高粱》，从《白鹿原》到《百鸟朝凤》，大悲大喜扑面而来。那一场场婚丧嫁娶到高粱野地，从刀口舔血到牺牲精神，都看得到黄沙漫漫的西北落日背景。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唢呐这种凛冽的音响中，西北的秦腔老腔，都是狂风呼啸一般地存在着。逝去的吴天明导演和作家陈忠实先生，都是西北这样的唢呐曲中令人感怀不已的狂野段落，值得我们深深致敬。

这部电影最终没有发展成为一部情节冲突更加激烈的故事电影，在我看来是另一种真实。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文化冲突的痛彻心扉，更多来自文化和艺术中逐渐消失的那一部分，它是一种慢慢的不易觉察的失去。但这种被很多人视而不见的流逝，对于珍视它的人来说，依旧是无比惨痛的丧失。

乐器这个东西总是一个地方甚至一个时代，一些声音的聚合点。而乐曲，可说是一个时代诉说内心的声音总和。音乐总有比人和事更加长久的部分，它是一个时代的声音记忆和痕迹。对于声音的敬重，越深入才会可能更加长久地保存下去。无论它是喧闹的、平和的、剧烈的还是婉转的。这是我们文化中的属于听觉的那一部分。就像《百鸟朝凤》一样，一部几乎可以用“听”来完成的好电影。

黄披星艺术研究者。创作以诗歌为主，兼有音乐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