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

竞技体育是崇尚胜者的运动，但失利者有时更让人印象深刻。比如德意之战中点球失利的意大利队。

意大利十年前捧得世界杯，那批冠军球员退出历史舞台，意大利队正处在盘整期，可说是青黄不接。这支意大利国家队没什么球星，大多是普通球员，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的欧洲杯之旅，但他们差点儿掀翻德国队，杀进四强。

不要被牌面实力迷惑，迄今为止，意大利的晋级之路比任何一支队伍更有说服力。他们处在恐怖的下半区，与德国相遇前，意大利连续战胜比利时、西班牙，他们都非等闲之辈，这两场胜利都是结结实实的，没有侥幸或运气成分。

全世界都看到了意大利的表现，德国队也看到了。人们常说排兵布阵要“以我为主”，德意大战，德国队罕见变阵352，多少有些“以他为主”。比赛开始后，德国队看上去有些信心不足，除了历史交手记录并不占心理优势，意大利的战绩和表现也让德国球员颇为忌惮。

这支普通意大利队靠什么做到了这些？一个原因是他们更努力更勤奋，反映在赛场上，就是他们的跑动距离比别人更多。据赛后统计，意大利跑动距离超过德国不少，平均到球员身上，相当于意大利场上有11个半人，这半个人是11名球员用脚硬生生跑出来的。

现代足球发展到今天，唯快不破，还有一个，唯跑不破。进攻机会是跑出来的，防守也是跑出来的。站着踢球的球员，哪怕天资再高，在现代足球体系里也难有活路，所以这样的球员一般被称为是古典球员。很多世界级教练，如穆里尼奥、西蒙尼等，他们都偏爱更勤奋，跑动更多的球员。有顶级球星固然好，这靠机遇，更靠金钱，没有巨星，有一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勤奋跑动的普通球员，也可以达到相当的竞技高度。

人类活动的规律，其实是相似的。在科学领域，早就认同成功99%来自勤奋的说法；在文学艺术领域，走得高而远的，大多是勤奋的；在企业组织领域，员工的勤奋和对组织的付出也比个人禀赋能力更重要。

这支意大利队取得目前成就的另一个原因，我想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拥有主教练孔蒂。孔蒂是这支意大利队真正的灵魂，他把一批普通的意大利球员捏合成一支严丝合缝、具有强大竞争力的队伍。孔蒂有激情，有血性，这从他在场边指挥可见一斑，手舞足蹈、大声喊叫，面部表情和身体姿势充满愤怒，带着攻击性，感觉他随时都要从电视机里冲出来，冲到你面前。

愤怒是孔蒂的法宝。他自己说过，他必须让自己保持愤怒，也让球员保持必要的愤怒。皮尔洛在自传里写，他在尤文图斯更衣室的位置，是都灵城最恐怖的地点。皮尔洛坐在正对更衣室大门的位置，孔蒂常常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把手中的水瓶狠狠砸向对面，也就是皮尔洛的位置，然后水花四溅，咆哮开始了。

我看到孔蒂在场边指挥那么愤怒，很为他的健康担忧，中国医疗文化说怒气伤身，不过孔蒂是西方人，大概不知道这一套，知道了他恐怕也不会改变多少。因为愤怒在他那里，是执教的一部分，激发球员的斗志，让他们总是保持着旺盛的进取心，从生理层面说，也是让球员跑不动或者想偷懒的时候，也必须坚持着跑下去。

一项统计说，意大利队是本届欧洲杯球员平均年龄最大的球队，超过了30，接近32岁。这更让人为他们的勤奋跑动起敬。本届杯赛后，很多意大利球员可能将因年龄而告别，孔蒂也将告别国家队，去执教英超球队切尔西。无论如何，愤怒先生孔蒂和他的勤奋球员们，为全世界的球迷，尤其是为看着意大利长大、熬夜到天蒙蒙亮看球的中国球迷们，奉献了一个个难忘的时分。